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滕王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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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前些日做的准备达成效果,李管妇气焰消减。少商挎着布包便和衣着略显臃肿的莲房现身了。
李管妇不由分说让人前来攀扯,少商不会给她机会。
“我自会走路,莲房跟上。”麻利地登上马车箭矢般梭进马车。
“咳,咳,咳”“阿—欠——”主仆二人不由得都咳起来。
“这李管妇也未听闻有狐臭之症,怎的她坐过的车舆有一股汗馊味。”莲房不禁嫌弃道。
“李管妇平日好吃懒动,连汗都不出几滴。这是男人多日不洗澡的汗馊味。”少商裹着披风,只露出一张笑脸,眼里满是戏谑。
“所幸之前做了些金桂桑叶的香膏[1],现在涂一点祛祛味”说着莲房就挽起少商的袖子涂抹。
“傲然一朵
遗落人间”
“暗淡轻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
——《鹧鸪天·桂花》
少商捧着尚有余温的烙饼,一边大口啃食,一边品味蜜水。
“若是家君和女君回来,咱们想吃什么没有”
有时要允许命运给你开玩笑。要允许接受落空的承诺。要允许你爱的人根本不爱你。“再怎么样,以后可不会让莲房饿了”少商揶揄莲房,转移了注意力。
“这样急匆匆,着急赶回去,也不知是为哪般”
“自然是我必须在场才能完整的大事了。”
一行人在李管妇的催促声中向都城出发。
突然马车停下,少商只是感觉有一股力往前,顷刻李管妇便出声“慢,车上乃是程始程校尉家四娘子。诸位将军我家女公子尚未婚配,怎好轻易让男子搜车。”
少商心下一惊,李管妇这般言语只会更让人疑心,可不能还未归家就给程家招致祸患。
忙道“李管妇住口。”
“吾等既是武将家眷,更当听令行事,岂能耽误诸位将军公务。”
想起李管妇的焦灼难耐“诸位将军,就念在她獐头鼠目蠢如猪狗的份上,莫要见怪。”
那将军接着问“女公子当真敢被搜车。”
少商只得言辞庄重道“既是朝廷捉拿要犯,程氏自当听从。做事问心无愧,自然敢”闻着淡淡的桑叶味,又说“只是搜车之前,还请少将军上前一步说话。”
少商用指腹按摩着少商穴“少将军,搜车有什么趣味。我家旁边的草垛里,那才有趣的紧”笑着拂过车帘“天干物燥的,若是那草垛不小心着火,说不定大变活人。到时候,那可就更加有趣了”说罢收回戴着长款手套的手。
少商抬头看那月亮,心想:秋分时月夕[2],不知中秋团圆节已到否?
李管妇和另一位将军一番争执,少商明确表示“家中虽不富,草垛烧得起,试试看”,一阵马蹄声后——草垛发出爆裂般乐章,果真变戏法般出现一个男人。
“放行”
“李管妇将军都说放行了,怎的还不肯走”
“娘子你——你——”李管妇气得残言片语。
见李管妇还想说出些自己不想知道的秘辛,忙让符登把她压着走。
至于那个衣冠不整,惊恐万分的多日不洗漱的男人,她哪知道是谁呢。
她是不会承认,自己已认出这是前世第一个被祭天的董舅爷。她只是一个配合朝廷查案的热心小女娘罢了。
“如今你害得董舅老爷落难,怕是夫人也救不了你”李管妇幸灾乐祸威胁。
人只能自己害自己。自作自受。“真若是的话,那他还要谢谢我,是我让他没有害得全家落难。”
见威胁无用,便攻心“她们要是真的把你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又怎会自你生下,便弃了你。”
不对。
一,自己还是长到三岁阿母才外出行军的。这个少商也太惨了,遥抱我自己,可怜呐——尚在襁褓就被磨蹉。
二,她们就未把女儿放心上吧——大姊还可以说,初为母父,条件艰苦,疏于看护。到了她这,就是劣质资产,减小投入,早日出手,争取不赔本。
三,上心与否,都改变不了她们苦薄女娘。上心了,就要求你成为一个好部下,明里暗里把你架着,成为众矢之的(程姎上一世不就这么被拿捏的)。不上心,小命呜呼。这样的上心与否,于我这样的小女娘都是致命的。
四,弃了,并未。还来不及被弃。她还来不及听人辩驳,没有亲耳听到,她是不承认的。
这样一个抓不住本质之人讲的挑唆之语,不听也罢。想着便睡着了。
梦中——祭月于西,扫涤洁案祠薄,麦鱼黍豕祀家祖[3]。
“就是那有娘生没娘养的程少——商——”李管妇嗓门一如清晨那般大,少商连忙让莲房把披风、挎包装拣整齐,自己则穿着一身轻薄的单衣,缓缓下车。
未至寒露,这天气是有点戏法在身上的,正午热,早晚冷。
莲房疾风一般同符登滑跪倒在两位夫妇前,称职地进行着一项伟大的工作——告状。
这才确定前方便是我的阿母阿父,几乎本能地喊出那声“阿父,阿母——你们可算回来了”。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好像不太高兴,眼泪却默默留在心里。我用这辈子最诚挚的眼神一个又一个注视着阿母阿父,却是忍不住也不想忍,说出那句“阿父,阿母,嫋嫋(少商)终于活着等你们回来了”。
凝望阿母带着试探的深情,阿父一个劲得要把这十年来的关心弥补,少商忍者不适没有发作,她想看看这些许久未见的亲人。
另一边,全身挂满一个金器店的大母忙着哭诉自己受到的冷遇,细想来前世大母是没有这身出神入化的“南曲戏班[4]”功夫。只是想偷着止住笑意,却因天寒受冻,不住地咳了起来。
阿母的目光始终没有停止对她打量。怀疑便怀疑吧,自己这是真难受。再苦不能苦肉体,毕竟她还是个尊重孝道的孙女,还是强撑着看大母演完戏,再行礼后,由莲房扶着去房间。
一步两步三步,眼皮打架,她就睡着了。
自觉是一夜无梦,好眠。这可急坏了莲房。还以为自己又要开始高热几天才好。
晚间稍有清醒时,只记得有医工来过“许是邪风入体,有些寒症,注意保暖,期间饮食忌生冷寒凉,还得加休息。”
又听苎,莲房在向阿母说些什么。
待到醒来,已经是正午,只见一名头梳垂髻,身穿烟青曲裾的妇人年轻模样女子,领着苎抱了一摞书简稳步进来。
苎唤她青苁夫人,原来是阿母的义妹青苁,记得后来嫁给了程姎的阿父。
“夫人让我送些书卷来,正好休息期间给你解解闷。”
“多谢青姨,大母和阿母阿父还好吧”我不忘福身行礼,顺便看看董舅爷有没有招供。
“家君和女君正上值,女公子不必担心。”看来这是还不知道呢,少商捏着被褥缘边心想。
“只是有件事,少商想拜托青姨告知阿母,我不识字。昨日兴奋得就忘了这事。”现下还得装,再上上眼药,逗一逗她们。
青苁错愕一瞬又忙称是。不一会苎便又抱了一摞书简放到桌案上,少商此时坐着看书方才觉得不累。
“啊啊啊啊啊~~~~~~”这叫声倒是杂糅着悲伤小调和豪迈号子,直逼街头贩夫走卒吆喝的长气声,倒是彰显着原主的体魄强健,孔武有力。
瞧着青苁淡定的神情,少商便知程母版“南曲戏班”开演了。
只见那叫声不衰反强,便是回声也‘声声入耳’,传进少商耳旁“大郎我的儿呀——我的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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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桂桑叶:桂花和桑叶秋天时令材料,桑叶有止汗功效。香膏和祛味功能都是编的。
[2]月夕:古代中秋,也称仲秋。一般在秋分节气间。在秋分前有特殊谚语。这里还未到寒露,还在秋分节气,有可能是中秋。
[3]化用自《四民月令》。
[4]南曲戏班:知否小秦氏独家绝技,顾廷烨看了都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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