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鬟红袖

他带着我和另一个孩子走进了一座豪华的房屋内，我在山上从未见过如此奢华的地方，就像是母亲常与我说的仙境一般，往后我便要在此处生活了吗？想到此，我的心不由砰砰直跳起来。

他脚步不停，直直带着我们走向一处庭院。

只见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两三房舍,一明两暗，里 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从里间房内又得一小门，出去则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两间小小退步。

后院墙下忽开一隙，清泉一派,开沟仅尺许，灌入墙内，绕阶缘屋至前院，盘旋竹下而出。

庭间有一架秋千，上头缠绕着的是母亲曾最爱的海棠，一个年岁和我差不多的女孩正悠悠地坐在上头，虽年岁尚小，却难掩清丽，她的嘴角似是带着恬静的笑意，一袭华丽的衣裳是我前所未见的。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她微微睁开了眼，看见了我……亦或是我身后的父亲，她眼中盛了笑意忙从秋千上下来，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过来，柔声问道：

“父亲怎么来了？”

这一声父亲，却叫我愣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她……也是父亲的孩子么？

我心中不可遏制地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默默按紧了自己衣裳上的补丁，紧紧咬住下唇，倔强地将头高高昂起，仿佛这样自个儿便能在她面前抬起头来似的。

同样是父亲的孩子，为何我往前的日子是那般，而她却能日日居住在这恍若仙境的地方？

“青青！”

一声严厉的呵斥声将我惊醒，我抬头望去，父亲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不耐，如此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往常他总会宠溺地将我与母亲搂在怀中，温柔道：

“吾之爱，唯绵绵与青青也。”

叫我不禁愣在了原地死死无法动弹。

只见一旁衣着华丽的女孩拽了拽他的衣角，他赶忙换上一副宠溺的神情，就好似往常看向我的那般。

“嬛儿。”

那女孩看向我与刚刚的孩子，面带几分疑惑道：

“父亲，她们是？”

父亲面上带了几分慌乱，忽地又忙镇定下来道：

“嬛儿如今也过了六岁生辰了，是该学规矩的时候了，为父便挑了两个丫头来，她们与你年岁相近，往后也好服侍着你。”

“原是如此。”

她笑笑，看向我们二人，问道：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红。”

身旁的孩子率先开了口，却遭到了父亲的训斥。

“往后需称奴婢，而非我。”

毕竟是孩子，见了大人发怒自然是怕的，只见她缩了缩脖子，畏缩道：

“是，奴婢知道了。”

女孩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深吟片刻道：

“小红，这名字不好，你既名字中有红一字，红既为朱。”

她顿了顿，过了半响，方道：

“虹瑞流朱邸，童髦侍紫宸，便唤你流朱，可好？”

女孩满心欢喜地应了。

“你是唤作卿卿？”

她看向我询问道。

我努力昂头与她对视回道：

“是。”

她似是来了兴趣。

“可是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的卿？”

“是青青河边草的青。”

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正是母亲所盼望的。

听到这，她的兴趣淡了些，半响道：

“既然你名中有青一字，便也可唤做碧，那便叫你浣碧如何？”

我自是不愿的，母亲饱含爱意的名字，岂是他人可更改的？还不待我拒绝，父亲立马斥道：

“还不谢谢小姐赐名？”

我低下头眼下眼中的愤怒与不甘，咬牙道：

“谢小姐赐名。”

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与母亲生活在那碧瑶山上无拘无束的何青青，而是甄府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浣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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