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弦慧在院子中央站着,大榕树下,她打着一把油纸伞。她等了一上午,这十来天,每天上午姚窕都会过来的。今天下着雨,雨打着屋檐的铃铛,叮叮作响。风也不小,刮得伞都撑不住。榕树哗啦啦的叫嚣着,让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许是下雨,不来了吧。
陶弦慧不肯离开,她想,若是走了,姚窕翻上墙没瞧见她又该怎么办?陶弦慧就定定地站在那里,像一尊美人像。风吹得再大,她也只是伞动了动,整个人就那么立住,立在院墙不远处,立在破落的院子中央。
突然墙头有东西飞了过来,是一个包袱。陶弦慧下了一跳,差点砸到了。
姚窕翻上墙,喘着气,说:“鬼天气,雨下了一整夜!你怎么站那儿吹风啊,这么大风,你也不怕吹寒了身子!”
陶弦慧丢了伞,伸手去接姚窕,姚窕像往常一样借着陶弦慧的手跳了下来。
纤细的手冰冷,就像一块儿寒冰。
姚窕赶紧给陶弦慧搓了搓,说:“以后遇着下雨,就不要在外面等了,就算没有你接,我也能从上面跳下来。”
陶弦慧笑了笑,说:“下雨才更应该接才对,墙头院子这么滑,两个人扶着走,总比你一个人下来稳妥。”
姚窕捡起一个包袱,说:“你的房子漏雨,我想着我带点工具给你修缮一下,所以今天就给耽搁了。”
“多谢。”陶弦慧说。
“不必说这些。”姚窕进屋,将桌子搬到屋子中央,然后又在桌上放了一个椅子,椅子上放了一个箱子,这才往上爬。
陶弦慧看姚窕一步一步爬着,心里揪着。
姚窕喘着气,忍着摇晃,说:“你别紧张,我留学的时候,不光是学文化,还学了些别的,不至于连个屋顶都修缮不好。”
不多时,姚窕下来了。
房顶已经修缮好了,雨水不再往下滴。
“真厉害。”陶弦慧不禁夸赞道。
姚窕说:“你也厉害的,绣花画画那么棒。”
“我昨日给你绣了手帕。”陶弦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然后递给姚窕。
姚窕打开一看,是一张绣着紫薇花的帕子。
“紫薇?”姚窕问。
陶弦慧摇头,说:“百日红。”
“不是一个品种么?”
“是,可我爱叫她百日红,都说花无百日红,可她不一样,她可以百日红。”陶弦慧说。
“原来如此。”姚窕点头,然后将帕子收进了怀里。
姚窕带了一本书,说:“这本书叫《简爱》,还不错的。”
“可我……”陶弦慧翻了翻,厚厚的书里一半的字都不认识。
姚窕安慰她说:“没关系,你慢慢看,读给我听,不认识的字我教你。”
陶弦慧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看书。
陶弦慧宽大的绿色旗装和手里的书格格不入。
“真是奇怪,好些个字,我都不认识,可偏偏放在句子里,我就是能读通。”陶弦慧说道。
姚窕笑了,说:“是了,语感很重要。”
没多久,姚窕看了看天,没下雨了。“我得走了,你慢慢看。对了,明后两天我有事儿,就不来了,你先看书,把不会的字写在纸上,等我回来教你。”姚窕说。
陶弦慧点头,说:“好。”
她将书放在膝盖上,然后目送着姚窕离开。
外面的风太大了,姚窕走的时候还顺便带上了门,想着以免陶弦慧被风吹寒了。
二姨太的声音很尖,院子里回荡着她的吼叫声,意思是姚盛如果不好好学习中个状元,以后只能去街上讨饭,这家业会落在陶弦慧的孩子手里。
姚窕冷笑,清政府都要亡了,还在做状元梦。
姚窕上街转了转,街上的人很少,买了份报纸,上面写着同盟会的事情。
“小姐,买布吗?”布庄的老板吆喝着,打断了姚窕飘远的思绪。
“看看。”姚窕提着裙子进去,她摸了摸布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有洋布么?还有蕾丝布之类的,做条洋裙。”
“有的,您看看,这几匹都是上好的洋布,这粉色白色还有绿色,搭在一起,都漂亮得紧呢!现在的太太小姐都穿洋布的,您身上的裙子虽说是洋布,可质量没有我家的布质量好……”老板介绍着,摸了摸姚窕的裙边,姚窕嫌恶的躲开了,恶心。
此时卖布的店铺里面正坐在一群少年少女。
“就是她,她就是姚老爷的女儿,姚家的大小姐。”方好说,“小时候我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你记性还真好,都过去十多年了,还记得她的样子。”于水光说。
陶庆丰想起,那天撞倒的姑娘就是她。
“庆丰,你不要怕,只要这一场战斗赢了,我们就是开了个反封建的头!”方好说。
“小心为上,如今认识了姚窕这个人,只需要了解她的行踪,然后把她绑了,用来换陶庆丰的阿姐。”于水光说。
“她走了。”方好说。
于水光说:“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多谢刘师傅。”
刘师傅说:“那姑娘的裙子布料我们这儿没有,应该是国外买的衣服,那姑娘刚留学回来吧?家境殷实啊!”
“我们于水光就是喜欢那种家境殷实又带有洋气的姑娘。”方好拍着于水光的肩膀说。
“多谢老板了。”于水光给了些钱,然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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