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香消玉殒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细细的雨丝打在身上一时半刻倒是没什么，可雨中跪坐的母女二人，已然跪了一日一夜，凉入脊骨。

如今城里风言风语，像一张大网捕着永平侯府。

白玉妩身上很痛，却痛不过心。血染红了桃色衣衫，不知道的还当她是穿了件红衫呢。

“侯爷，如今闹的沸沸扬扬…毕竟是侯府的女儿，若处置不当，怕是遭人耻笑”侯夫人凉凉出声，似是提醒。

“哼！如今我永平侯府早已被人耻笑到泥地里！你是当家主母，难不成还要本侯教你如何？！”永平侯愤然拂袖离去，从始至终未曾看过一眼。

“恭送侯爷”

“侯爷既发了话儿，我也不好开脱…夏夜漫漫，山上虎狼多的很，便丢去喂了狼吧，免得脏了侯府的地。”

侯夫人于台阶上朝下瞧，眼底挡不住的轻蔑，说罢还拿了帕子掩面。

“夫人！妾只有这一个女儿啊！夫人最是宽容大度，夫人救妩儿一命啊！”周氏声泪俱下，爬着向前试图抓着衣角，却扑了个空。

头在地上磕出了血丝，仰头看着人，乞求回旋。

“周姨娘，不是夫人不帮，二小姐做出这等放浪形骸之事…实在是…”老仆妇悠悠言道。“不若二小姐嫁与那登徒子？侯府对外便说二小姐与其情投意合，早已订下了，只是还未到时候罢了”

老仆妇看似为其着想，实则字字句句都是讥讽。

“…你！”周氏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本就纤弱的身子更是不堪。

“若事实非此，二小姐何故一字不发？还不是因为是事实，没脸言说。”老仆妇见状更是吃了豹子胆得寸进尺。

周氏哀戚回身摇晃着白玉妩“妩儿…妩儿你说话…姨娘信你，姨娘的妩儿最是乖顺，万不会做出那般的事情”

可怜白玉妩有口难言，有苦也说不出，喉咙现在还火辣辣的疼着，张了张嘴依然发不出声，

两行清泪流下，朝着周氏轻轻摇了摇头，轻抚去周氏双手复又紧握。定定望着周氏，跪退几步重重磕了头。

“既如此…来人，好生将周姨娘送回院里去”侯夫人这时发了话。

白玉娥立于侯夫人身后，轻勾唇角。小贱人，让你生的一副好模样挡了本小姐的路。

白玉妩看着周氏被拖远去，抬头望着天，分不清是泪是雨。

不多时，下人来报。“夫人，周氏…自刎了”

白玉妩突的低头笑了，就那么无声笑着，全都当她是疯魔了。倏尔抬头紧盯着身后的白玉娥，似淬了毒的蛇吐着信子。

左右忙上来两名子仆将她敲晕套了麻袋拖走。白玉娥骇了一跳，小步后退，侯夫人将将把她拉住，示意她冷静。

车轱辘缓缓行在小路上，前面两名子仆调笑着“你说这二小姐是触了哪位霉头？”“谁知道呢，反正没触了你我”

到了地方，已是夜幕低垂时，两名子仆也不是胆儿大的，连将人抬了扔下便驱车走了。

二人刚走没多久，一辆马车停下，正是白玉娥。

仆妇解开了麻袋，白玉妩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看清眼前人时滔天怒火攻心，生吐出来一口血。

“好妹妹，一路可好走，我同李郎来送送你”

正疑惑时，马车上走下一人，便是白玉妩满心欢喜，错付情衷的负心汉，李文清。

二人撑伞并肩而立，白玉娥更是挽其手臂。

李文清眼神躲闪，半天嗫嚅道“你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娥儿都同我说了，落得此般下场全是你水性杨花，念及你我二人往日情分，我好心来送你”一番话落却始终不敢看地上躺着的那血糊糊的人。

“好妹妹可莫怪姐姐，妹妹这般妙人被野狼分食..真是残忍…姐姐我送妹妹最后一份大礼。你同周姨娘…黄泉路上，好走啊！”白玉娥身上落满幽凄月光，说的话让人如坠冰窟。

纵是寒天腊月最冻人的时候，也不如此刻。

两名仆妇没几下就将白玉妩打得只剩一口薄息，她如何受得住，两日间受伤无数，伤口未愈，新旧交叠，甚至都看不出是个人的模样，唯一双眸子格外明亮，奄奄一息之际，白玉妩咬着牙似盯着那对男女，心中怅然发誓，若有来生，你二人休想有翻身之地！

我白玉妩今时今日所受的折辱，背叛，骨肉亲离之痛…定要百倍！千倍！奉还！

白玉娥同李文清生生看着其断了气，才上了马车离去。

白玉妩到死不知，自己并不是被白玉娥一人害死的，而是李文清白玉娥二人联手布下的阴谋诡计！

李文清此人满腹经纶却腌臢至极，贪恋权势，起初确实对白玉妩姿色一见倾心，可对李文清来说，权势远比白玉妩要重得多。更何况还有侯府嫡女对自己坦露心扉，孰轻孰重，不必多言。

而白玉娥自小娇生惯养，却屡屡被有心人比较，皆道是白玉妩生的娇俏，假以时日必是姿色绝艳，心高气傲如她，怎会忍得一个庶女踩在自己头上。十余年来凡是白玉妩的东西她都定要抢了去。

她白玉妩不争不抢又如何？忍气吞声又如何？下了哑药于她，她白玉妩还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吗？只要她一日活在这世上，白玉娥一日都活在她之下。是以出了这等计策至她于死地。

侯夫人自更不必多说，此事于她，百利而无一害，除掉了周氏那小白莲，还不会脏了自己，况且又是自己女儿下的手，谨慎如她，自是为其铺平道路，何乐而不为。

可怜周氏一生只求得女儿无忧，到头来却和女儿落得了这般下场。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她母女二人，做错了什么？

错在以为不争不抢，就不会有事。

错在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错在身处侯府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却不加防范。

错在只求安稳，不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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