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的春天非常短暂,似乎是刚过了阴冷逼人的冬天,才享受几天轻盈莹润的春光,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猛然入了初夏。
自从入了夏,乔辛夷就眼巴巴地等着庭院角落那家葡萄结果,吃上最早的那茬甜酸的葡萄。
刚记事的时候,她幼宁小姑说她的眼睛又圆又黑,和水灵灵的葡萄一样,从此以后她就对葡萄情有独钟。
乔辛夷:“爹爹,我要吃葡萄!”
乔楚生头疼,
乔楚生:“这季节哪有葡萄?等到了夏天让你吃个够!”
乔辛夷信誓旦旦地喊道,
乔辛夷:“那我要种葡萄!”
一向有求必应的乔楚生还真就给她在院子角落种了架葡萄,邻着养着几条斑斓锦鲤的水池旁。
邻着水池的葡萄长得分外好,挂了一串串翠色宝石般的果子,随着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果子也慢慢由绿转紫。
乔辛夷:“小丁猫,果子熟了!”
每天盯梢的乔辛夷突然神秘兮兮地拉着乔丁臻去看,
乔辛夷:“看吧!我的果子都熟了,今晚就摘下来吃!”
乔丁臻养头看了眼架上挂着的葡萄,刚刚泛着点红紫色,不用尝就知道肯定还是酸的。
乔丁臻:“还得再过两天。”
心急得想吃热豆腐的乔辛夷就管不了这么多了,一骨碌爬到水池的台阶上,伸长手去够架子上的一串葡萄。
小短手挥舞了两下,拽住了一段葡萄藤用力一扯,呼噜噜连着葡萄一起朝后仰翻进水池里。
那水池不算深,不过乔辛夷被吓了一跳,扑腾着浪花喊,
乔辛夷:“小丁猫,救命啊!”
刚准备出门的乔楚生听见动静,拔腿就往这边跑,乔丁臻不紧不慢地看了眼水深,朝乔辛夷伸出手,
乔丁臻:“水很浅,站直了,我拉你出来!”
乔辛夷吓得都要哭了,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拽住乔丁臻,差点没把他也拉下来。不过他力气有限,暂时也没法把乔辛夷拉出来,等着乔楚生赶过来,把湿漉漉的乔辛夷提溜出来。
乔楚生看自家女儿哭得伤心,耐心地安抚她道,
乔楚生:“好了,我们囡囡不哭了,明天就把这个水池子给埋了!”
乔辛夷抱着乔楚生抽抽嗒嗒,
乔辛夷:“那我养的鱼怎么办?”
乔丁臻在旁边掸掸半湿的袖口,
乔丁臻:“那就炖了鱼汤,娘亲爱吃鱼!”
乔辛夷犹犹豫豫地扎巴了两下眼睛,不甘心地道,
乔辛夷:“那……那我们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乔楚生扶额,深刻地自我反思了一番,他媳妇自不必说是个聪明绝顶的天才,他也是在人世摸爬滚打滚打这么久,俩人不是什么好骗的傻白甜,怎么他家囡囡就这么好骗啊?
乔楚生:“那你乖乖呆在家里别惹事,咱们晚上去庙会逛逛。”
今天是七月半中元节,往年每逢中元节城隍庙都会举办非常盛大的庙会,乔辛夷早就期待已久,瞪着黝黑滴溜的大眼睛,乖顺地点点头。
乔楚生想摸了下乔丁臻的头,算是表扬他遇事镇定不慌张,结果被他躲了一下,索性就拍了下他的肩膀,
乔楚生:“你们俩赶紧回去换衣服!”
定好了晚上和路垚他们一家子一起去逛城隍庙会,但巡捕房突然来了棘手的案子,乔楚生一直到九点多才赶去了城隍庙。
这两年时局稍稍稳定下来,城隍庙的庙会也跟着越来越兴盛,从城隍庙到黄浦江边绵亘十里。
虽说中元节是鬼节,但庙会上除了多出些卖纸扎香火的摊子之外,和新年倒是没什么区别,处处是张灯结彩,插旗播乐,一派祥和、升平景象。
在这么热闹的地方找人可是难办,但是找起路垚来却不是什么难事。乔楚生顺着卖吃食的摊子一路找过去,专拣着那些高得突兀的看,果然就看见了路垚和路景明、乔丁臻坐在一家卖臭豆腐的摊子门口。
路垚咬着一串臭豆腐,抬头看见乔楚生,口齿不清地问道,
路垚:“老乔,你怎么来这么迟啊?我们都逛累了!”
乔楚生:“巡捕房有案子就耽搁了,怎么就你们三个?”
乔丁臻被迫闻着臭豆腐那玄妙的味道,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看见乔楚生立马如临大赦地跳下长凳,
乔丁臻:“娘亲去河边放河灯了,辛夷跟着幼宁小姑去玩了。”
乔楚生:“我去找她们俩,你先呆在这!”
乔楚生打了个响指,提醒正埋头苦吃的路垚,
乔楚生:“好好照顾我家小丁猫。”
好好照顾?
路垚抿抿嘴,看看乔丁臻和路景明面前空空当当的,招呼老板,
路垚:“再给我上两份臭豆腐!”
乔丁臻瞪大眼睛倒吸了口凉气,捏着鼻子背过身看着乔楚生混进熙攘的人流之中。
他爹是故意的吧!
七月的上海滩本就燥热,加之人潮拥在一起,就更生出让人不耐的烦热。越往黄浦江边走,氤氲着凉凉水汽的风习习而来,温风如酒,让人心醉;波纹如绫,荡漾而去。
江边放河灯的人不多,乔楚生轻而易举地就望见了沈星沉。她穿着红印花月白色旗袍,罩着件淡蓝纱质流苏缀珠小斗篷,披散如海藻的发间箍着一串淡水珍珠镶钻的发饰,抱着两盏河灯蹲在江边的低洼处。
那串珍珠发饰是她爸爸送她的新婚礼物,自沈词亚过世之后,沈星沉每年中元节都会戴着它来放河灯,遥以寄哀思。
乔楚生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点燃蜡烛放入灯盏之中,小心翼翼地护着火苗不被风吹灭,轻轻一推将河灯放远。
怀念亲人的心酸与痛楚,是别人无法分担的,他就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守着她。
盈盈明灭的河灯将沉寂的江水照得幽光发亮,难以计数的河灯顺着河水飘向远方,仿佛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在江面闪烁漂浮。
一直等到放出去的河灯消失在视线之中,沈星沉才起身,刚挪了一下位置就感觉脚有点麻。她缓了一刻,已经麻了的那只脚虚空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江边铺的青石板上长着青苔,本就滑得不行,再这样一瘸一拐的,多半得出事。
乔楚生赶紧上前两步,正巧揽住沈星沉的腰,
乔楚生:“小心点,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让人省心!”
沈星沉心有余悸地拽着乔楚生的衬衫,望了眼脚下的青石板轻哼一声,
沈星沉“河边铺这么滑的青石板,简直就是谋财害命!”
沈星沉腿麻得厉害,索性环抱着乔楚生的脖子,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乔楚生调整了下她发箍的位置,玩笑道,
乔楚生:“这么主动投怀送抱的,我都有点不习惯了都!”
沈星沉“闭嘴!”
沈星沉用力往下一坠,乔楚生脖子一沉,被带得一低头正磕在她的额头上。
沈星沉难以置信地捂着额头,委屈又恼怒地瞪着乔楚生。
乔楚生:“让你别使坏心眼,你看你点背的!”
沈星沉“明明是你故意的!”
沈星沉试探地点点自己的脚尖,感觉脚好了不少,斜了乔楚生一眼,径直往前走,路上顺手买了一个九连环拿在手里玩。
乔楚生双手抄在裤兜里,跟沈星沉错开半步,慢悠悠地走在她稍后的位置。
沈星沉“今天是什么日子?”
乔楚生觉得这话问得奇怪,
乔楚生:“不是七月半吗?”
抬眼就看见个朝他们俩的方向抛媚眼的女人,脸上挂着风情诱人的笑,沈星沉像没看到一样,继续低头解她的九连环,小声嘟囔着,
沈星沉“我还以为是七月初七呢!”
九连环七环八绕的,一时半会根本解不开,沈星沉解到一半,哗啦啦使劲摆弄了两下,看样子是不耐烦继续玩了。
乔楚生:“不玩了?”
沈星沉一手绕过乔楚生的臂弯,挽着他催促道,
沈星沉“跟紧点,别走丢了!”
乔楚生嘴角一弯,挽紧沈星沉的手。
沈星沉突然喊了一声,
沈星沉“乔乔!”
乔楚生的视线立刻转回来看着她,
乔楚生:“怎么了?”
沈星沉把手里九连环塞给乔楚生,
沈星沉“东西拿着。”
乔楚生:“没长手啊,这么点东西也不肯拿着。”
乔楚生打了下她的手背,沈星沉哀叫一声,
沈星沉“我是想教你玩九连环,锻炼锻炼你的脑子而已。”
乔楚生笑得了然又得意,
乔楚生:“这么好心啊?我看你是不想让我多看一眼,是吧?”
乔楚生在察觉周遭目光与视线这件事情上比沈星沉敏感得多,早就注意到有人对他暗送秋波。不过比起偶然的艳遇,显然是自己媳妇专注时微蹙的眉眼好看得多,连带着珍珠在灯光下都有着夜明珠一样的光辉。
沈星沉小巧的鼻子轻轻一皱,不耐烦地道,
沈星沉“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属金鱼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乔楚生美滋滋地抬眼一笑,咬着唇又按耐地低下头,宠溺又克制。
再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他家囡囡头顶着绿油油的荷叶,抱着几枝半开的荷花,看着就像是年画里的娃娃,龇牙咧嘴地冲着他们俩笑。
后面跟上来的乔丁臻拎着一袋活蹦乱跳的金鱼,看样子乔辛夷刚才是去捞金鱼玩了。
乔楚生贴着沈星沉的耳侧小声地笑道,
乔楚生:“这话可别给咱们囡囡听到,要不然又要担心她池子里的两条鱼给你吃了。”
乔辛夷特别骄傲地用手里的荷花梗戳戳袋子里的金鱼,
乔辛夷:“娘亲,爹爹,你看我捞的金鱼!”
沈星沉“嗯……蛮好的,明天炖了汤喝吧。”
乔辛夷眉毛一横,气势汹汹地回道,
乔辛夷:“娘亲,你骗人!金鱼不能吃!”
哦?她家小傻子突然变聪明了,沈星沉很感兴趣地弯腰问道,
沈星沉“为什么?”
乔辛夷:“这世界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有毒的,像大蘑菇啊,像小金鱼啊,除了娘亲之外!”
沈星沉轻斥一笑,
沈星沉“马屁精……”
乔辛夷“栽赃嫁祸”,
乔辛夷:“爹爹说的!”
乔丁臻附和了一句,
乔丁臻:“我可以作证!”
不错,他家臭小子小小年纪,不但有胆色,还挺有眼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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