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上海气压低得惊人,乌云压顶像是一重又一重的心事,让人半分气也透不过来。
乔楚生从巡捕房回来,踢掉脚上的靴子,扯开紧束着脖子的领带,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就准备出门。
还没到门口,积压了许久的乌云终于落下瓢泼大雨,把地面积攒的暑气一冲而散。
乔楚生撑着伞走到车旁,正准备拉开车门,瞟了眼不远处的沈星沉住的地方,二楼的露台上红色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显眼。他索性把车门又合上,直接走了过去。
沈星沉穿着她之前在宴会上的那件吊带红裙,坐在毫无遮挡的露台上,屋檐只堪堪遮住她的膝盖处,滴落的雨水顺着她露出的嫩生生的半截小腿,一直滑到脚踝。
露台不太高,乔楚生站过去,正好让伞遮住了落下的雨水。
乔楚生:“下雨了,怎么还坐在外面?”
沈星沉头也没抬地回道,
沈星沉“你没看见吗?我在看东西。”
乔楚生:“你就不能进去看?”
沈星沉“外面凉快。”
乔楚生掏出口袋里被攥得发热的子弹壳放在沈星沉的书页之上,
乔楚生:“你的东西。”
沈星沉“竹竿精找到了?”
沈星沉移开视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乔楚生。
乔楚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深呼了口气,嘬着后槽牙道,
乔楚生:“艺高人胆大啊,明目张胆地就杀了雷蒙德,连我都不敢这么做。”
沈星沉这招简直就是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丈深渊。万一他当时不在现场,万一那颗子弹不是路垚发现的………
哪一个环节稍有差池都会把她自己送进监狱,现在想想都让乔楚生觉得又惊又气。
乔楚生:“你是笃定我不会抓你?”
沈星沉“你知道我看的是什么吗?”
沈星沉用掌根擦掉落在书页上,晕开钢笔墨迹的雨滴,
沈星沉“这是我在海森堡读书的时候认识的朋友的日记,他和爱因斯坦一样的名字,叫做阿尔伯特,是个……和钱粟差不多的人。”
乔楚生和钱粟只是点头之交,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出身诗书之家,是个把温文尔雅刻在骨子里的青年。
沈星沉“这是他临死前半个月的日记,其实应该说是实验观察数据。”
沈星沉语调平静地讲起她和这个日记主人的故事,当时她和沈君山出国留学,进入海森堡大学学习。
在海森堡大学有三类人最受歧视,年纪小、女性、中国人,她恰好统统都占。
所以当她第一次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做完报告时,没有期许的目光,没有热烈的掌声,只有一片不屑的寂静。
就是在这样掉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的情况下,当时已经是在同届中颇有威望的阿尔伯特主动站起来抱以热烈的掌声。
之后他还主动介绍沈星沉跟随他的导师做研究,成为沈星沉同门的师兄。
沈星沉“他拒绝参与用于军事屠杀的毒气研究项目,被关进了实验室里,自己成为了试验品。”
沈星沉“他说希望最终自己为了科学献身,而不是死于政治阴谋,所以记录下自己慢慢死去的症状。”
沈星沉“如果同样是死,那我觉得被枪决还是更痛快一点!”
沈星沉缓缓合上日记,郑重地放在了雨水淋不到的地方,目光清冷而又果决地盯着乔楚生的眼睛道,
沈星沉“我并不是活在一个和平安稳的年代,随时随地都会有无数的危险挡在我面前,但至少我要守住那些我最珍贵的东西,我自己的命,我的家人……”
还有你!
冰凉的液体溅落在乔楚生的脸颊上,他温柔地擦掉沈星沉眼角溢出的泪,
乔楚生:“平时也没见你哭过,受那么重的伤一滴泪也没流,怎么现在就哭了?”
沈星沉带着浑浊的鼻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语气娇弱委屈。
沈星沉“乔楚生,你的玫瑰是我弄死的。”
她从来就不是娇弱得只知攀附他人的菟丝花,她手中的枪可以为了守护珍视之物沾满鲜血。
可是她最后还是想偷偷地扔了它,踉踉跄跄地跑向乔楚生,告诉他“我好怕”。
乔楚生顿了片刻才想起之前的那束玫瑰。
乔楚生:“那花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他的指尖湿润了一片,第一次觉得原来眼泪滚烫,烫得他心都乱了,
乔楚生:“唉,我管得了那么多人,怎么就管不住你的眼泪呢?”
乔楚生:“你以后还是胆小点,这些都交给我。”
乔楚生眼中的沈星沉自尊心强,又孩子脾气,她就应该永远天真肆意地活下去,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众生,明亮而耀眼。
他舍不得,舍不得看着他生命里的光消失。
所以无论前面是天堂还是地狱,他都想和眼前的人一起走,护着她一辈子天真无忧、嚣张狂妄。
明艳动人的少女眼角晶莹的泪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最终消失在清浅的酒窝之中。
沈星沉轻一纵身,整个人如同蝴蝶一样从露台飘然落下。
乔楚生手中的伞立刻从手中滑落,伸展双臂接住沈星沉,抱住她的一瞬间,感觉有什么沉沉地坠入他的心底。
乔楚生深凝的目光渐渐柔和,贴着沈星沉的雪暖酥凝的耳侧,安然平稳地呢喃着,
乔楚生:“我带你回家!”
ps:纠结的虐心部分结束了,后面全是撒糖,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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