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1

租界的外国人不兴过春节，所以给工部局打工的租界巡捕房也就放了短短的两天假期，就要继续回岗卖命。

除夕夜那晚，沈星沉的衣领里被灌了雪，受了风寒，所以转头就开始鼻塞眼晕咽喉痛。

乔楚生早起盯着沈星沉吃完药才去巡捕房，快傍晚的时候打电话回去问道，

乔楚生：“好点没？”

沈星沉“那些药还算是有点用处的。”

乔楚生：“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沈星沉“唔……我不想出门。”

乔楚生：“行，那你乖乖在家，等着我回去。”

乔楚生踩着下班的点就赶回了家，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积雪上只有他离开时的一排脚印。

既然是过年，乔楚生就给管家和李嫂他们都放了假，让他们好好回家和亲人团聚，所以家里就只剩下他和沈星沉二人世界。

推门走进客厅，里面昏昏暗暗，只有隐隐约约的光，引着他走向厨房的方向。

实木的柚木门半推，漏出一缕掺着汤汁浓郁清香的光来，香气暖得让人心醉。乔楚生从门缝外看进去，沈星沉站在一堆锅碗瓢盆间念念有词，

沈星沉“蟾蜍、蝙蝠、绿蜥蜴……”

乔楚生突然就丧失了想尝尝的想法，背着手走到沈星沉身后，懒懒地靠在她肩上问道，

乔楚生：“这么花心思啊？”

沈星沉悄悄地把旁边灶台上的纸扫进垃圾桶里，若无其事地道，

沈星沉“做菜而已，有什么花心思的。”

明明爱十分，却只肯认三分的傲娇别扭性格……

乔楚生含笑着出去收拾出餐桌，轻柔的爵士乐和高塔蜡烛的光芒一下子就烘托出了浪漫的气氛。

乔楚生翻出瓶香槟酒，摇动了两下酒瓶，二氧化碳从酒液中迅速释放，巨大的压力将瓶塞砰然冲开，乳白色的泡沫汹涌而出，瞬间酒香四溢。

乔楚生在郁金香型的酒杯里倒上三分之一的酒，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痴痴地看着沈星沉把菜端出来。

唱片里的歌手用慵懒的嗓音唱道：“软性的饮料上升的气泡，我将对你的喜好一瓶装全喝掉……烛火在燃烧，有某种情调，眼神失焦了几秒……”

香槟酒的气泡在乔楚生的唇齿间蔓延，眼角的笑纹越陷越深，他开始有点明白沈星沉怎么就那么喜欢喝气泡水了。

他也曾设想过家是什么样子，此时此刻他慢慢看到家的具象化。是沈星沉从无到有地学着洗手作羹汤，是他从有到无地选择洁身自好、满心满眼只为她一人。

沈星沉信誓旦旦地保证，

沈星沉“这次绝对是完美的！”

李嫂的菜谱永远是少许、若干、适量，沈星沉实在受不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描述。认真、严谨地测量了李嫂用料的准确数量，仔细地记在纸上，给乔楚生做了这道原模原样复制的莲藕玉米排骨汤。

乔楚生用勺子舀了口汤，浓稠的汤滚进嗓子里，他咂咂嘴道，

乔楚生：“香满楼差不多就是这个味儿了，我媳妇可以啊！上得了讲堂，下得了厨房。”

沈星沉下巴压在酒杯的边缘，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鼻尖像是傲娇的猫一样皱着道，

沈星沉“你怎么这么有眼光啊？“

乔楚生低头莞尔一笑，

乔楚生：“你也不谦虚点。”

沈星沉“过分谦虚就显得非常刻意了。”

乔楚生宠溺一笑，自己家的媳妇莫名其妙地自我感觉良好，虽然又娇又傲，但就是特别对他胃口。

乔楚生：“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不会做饭，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沈星沉“我二哥会做饭啊，手艺至少和竹竿精差不多。”

乔楚生：“你二哥去留学之后，怎么又去了军校？”

乔楚生对沈君山只是一面之缘，光看面相就是沉稳世故的人。他出生在商人世家却毅然决然投身军旅，这份魄力可不是谁都有的。

金显荣那样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的人，宁愿杀尽天下人，却独独愿意为了他，爱屋及乌地不伤他的妹妹，就更让人对沈君山生出几分好奇。

沈星沉“他一开始是学医的，回国后偷偷瞒着家里的人去了战场当军医。”

沈星沉“后来突然立志从军，去了烈火军校，又辗转参与建立了广州那边的军校。”

沈星沉用勺子轻轻地敲着玻璃杯，眼神失焦地盯着玻璃杯里橘金色的液体荡出涟漪来，喃喃地道，

沈星沉“他说实业，科学都救不了现在的中国，想要获得尊严，只能靠自己的拳头打出来。”

乔楚生：“这想法不错啊，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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