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六年,京中引发一起大冤之案,称傅氏遗孤,不为史载。
其中原因,各有分说,有说皇太子确有谋逆之心,但圣祖不忍弑,有说傅氏枉为廉直之家,言帝圣明,先为太子除恶。
流传中,那一年时任直隶总督兼察哈尔都统的傅荣,原为镶黄旗伊尔根觉罗氏,因被福全和明珠构陷,言其有阿布鼐亲王反心,企图与其长子傅聪教唆皇太子谋逆,罪无可恕,皇帝因此下谕满门全诛。
鉴于认罪态度坦诚端正,从宽处置为赐帛自尽,家产籍没,堂堂封疆大吏之家,一夕之间家道败落。
章佳硕色,镶黄旗包衣,曾为宁古塔披甲人,因与都统傅荣交好,由披甲人挑入骁骑校,在京任职,敬敏皇贵妃生父,曾言傅荣之好,遭受牵连,皇帝令其与傅荣幼子傅敏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入关。
硕色年老,傅敏年幼,因此染病卒于途中。
还有传说,傅荣为两江仙督傅拉塔独子,妻和硕郡主,也有人说,其为明珠家戚的傅拉塔之弟。
两位傅拉塔,就如同大小于成龙一般同名,但是明珠家戚的傅拉塔实是个恶棍。
传言,大贤臣傅拉塔,曾任文华殿大学士,原为圣祖用来辅导太子的一个家族班子,避免处戚之大,然傅拉塔嫡妻为文忠公索尼之女,因康熙十九年离京外放,其族仍有在京文武要职。
康熙二十年,傅荣离京,前任直隶总督兼察哈尔都统,谁知三十六年发生此等大案。
自此,直隶总督一职,自康熙八年之后,再次撤销,察哈尔都统,终康熙一朝,再不设立。
从那以后,京中传闻,皇太子与皇帝关系不复从前,貌合神离,皇帝认为是唯恐天下不乱,故将有此言者,全部诛去。
“额娘……”
胤礽刚从怡性轩出来,就听见胤祥的痛哭呐喊。
“章嫔?”皇帝刚巧赶到,与胤礽在启祥门外擦肩。
“她死了。”胤礽不冷不热道。
“你去哪?”皇帝心里不好受,可是他和胤礽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了。
“回毓庆宫。”胤礽冷笑:“难不成你要我给她带孝?”
“你回去吧。”皇帝忍了,但有时他也会忍不住,忍不住的那日,或许就是父子俩走向末日之地。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成身退,天之道。
“皇上,还看章主子吗?”
梁九功看皇帝怔住,因为太子念了几句诗,两年前,就是里头一句,功成身退,把傅拉塔一家诛灭。
“走吧。”皇帝表面无澜,便和梁九功往怡性轩去了。
那诗,出自老子道德经第九章。
那诗,明珠和福全说,傅聪其实藏着贼子野心。
就在皇帝下定决心,召来明珠前去抄家。
胤礽忍无可忍,“胡说八道,这怎么会是反诗?”
“那殿下如何解释功成身退?”明珠笑里藏刀。
“你不就是想说,功成身退,皇阿玛三征噶尔丹,他可以功成身退了,然后我做皇帝,是不是?”胤礽知道怎样回都没用,皇帝已经把他们定为谋逆,挑拨离间父子关系。
明珠便顺势对皇帝道:“殿下都如此说了,臣便不必再言。”
“你信吗?”胤礽便问:“这只是傅聪所说的为人处世,他真有此野心,又有什么本事认为,我会受他蛊惑?我假使真有此心,又何必等到今日?明摆着就是他和福全,拿文字开刀。”
明珠便道:“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诬告之心。”
“明珠,你下去吧。”
皇帝让明珠退下,乾清宫里便只剩下父子二人。
他便问他为何不杀自己?
他惹怒他,他让他出去。
他忍不住骂他疯子,还不是因为明珠和福全一直在叨叨太子势盛,所以他想连根拔起。
冤不冤的,没什么重要,重要的是把一手曾为太子扶起的人,尽数消毁。
最终,他答应傅拉塔的小孙子可以活着,但要流放,还有他的宠妃章佳阿秀的生父,好像是曾言傅荣好,他本来是想杀,最后改成流放。
他没法,只能回毓庆宫。
他又叫住他,“胤礽,你一定要为了他们,跟我对着干?”
“他们是你扶起来的,你是不是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胤礽反问。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口气?”
“你都不信我?为何还要问?”胤礽无语:“既然你都已经认定,那我也无话可说。”
那诗,怎么是反诗?全看当权者如何去理解。
那也不是什么诗,那只是老子的警世名言。
金玉满堂,无法守藏,如果富贵到了骄横的程度,那是自己留下了祸根。
一件事情做的圆满,就要含藏懂得收敛,功成身退,这才符合自然规律的天道。
但在皇帝的眼里,却成了胤礽要将他取而代之的火苗。
他要扑灭这火苗,所以他便将火烧得更旺,直至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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