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四）修

那是，顺治十四年十二月。

二姑带着她到的承乾宫，那是皇帝的宠妃董鄂柔则的宫殿。

承乾殿外，长着一株梨树，据说春天时开的花可好看了，洁白如雪，香飘千里。

“安福晋来了，快进来坐。”

石道上，远远的就望见董鄂氏出来迎接二姑，她和二姑从小便是好友。

二姑忙向她行礼：“见过皇贵妃。”

董鄂氏便笑说二姑不必多礼，二姑便直接问道：“近来昭华可还好？她阿玛听说她病了，便央我来看看。”

“阿柔啊，是谁来了？”皇帝忽然便从里头出来，一时不见便要来找。

“安福晋来了。”董鄂氏忙道。

“堂嫂来了，快进来坐。”皇帝也很客气相迎。

殿内，她跟坐在二姑身前，乖巧懂事不说话，董鄂氏和二姑说了许久的家常话，这才注意到她，笑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我侄女，大哥的二闺女，我看着很是喜欢，便时常带着她玩儿。”

“我还以为是你女儿呢？”董鄂氏却道：“长得真是如葱般水灵。”

“我虽嫁了岳乐几年，但还没有生孩子呢。”二姑便道。

董鄂氏便问：“那这孩子多大了？”

二姑道：“满三岁了。”

董鄂氏又问：“她叫什么？”

二姑道：“叫云珠。”

董鄂氏笑道：“是个好名字。”

二人说着，便忽然跑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边进边笑：“皇贵妃，我听说三额娘来了？”

“是啊。”董鄂氏忙点头：“就在你旁边呢。”

二姑便朝她道：“昭华，快过来，让三额娘看看，你阿玛可想你了，听说你病了，很是担心呢。”

“这是谁啊？”昭华见她便问。

“这是你表妹，叫云珠。”二姑忙对她道。

昭华点点头，便道：“三额娘不用担心，我只是起了点风寒，不碍事的。”

二姑便不担心：“那感情好，你阿玛就怕你出事呢。”

董鄂氏因还要和二姑唠嗑，便笑说道：“昭华啊，我和你三额娘还有事，你带着小表妹出去玩吧？”

“好。”昭华点点头，便领着她出了承乾宫。

昭华这时不过五岁，与长她四岁的和顺公主昭云，将被皇帝许配藩王在京质子，和顺公主许的便是尚之隆，昭华许的是耿聚忠。

宫中，皇帝子嗣早殇，便收养了三个宗室之女，端敏公主昭宁，便是皇后养女，和顺与柔嘉便是董鄂氏所养。

“我们去哪儿？”出了承乾宫，她便问昭华。

“去御花园玩。”昭华笑道。

“那里不能乱进吧？”她听二姑说过这个。

“不怕，皇阿玛答应过，说我和昭云姐姐，可以随时去御花园玩。”昭华不以为然。

“昭华，这是谁啊？”

很快，两人便到了御花园，真的是百花缭乱迷人眼，昭云公主一看见她亦然问道。

“我表妹，叫云珠。”昭华笑道。

“长得好可爱。”昭云朝她上下打量一番，笑夸道。

“真的吗？”昭华诧异，她还没有仔细看过云珠的长相，圆圆的小脸，水晶玻璃似的眼，清透明亮，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好似一道夕阳落日的美景，确实好看至极，肤色雪白，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昭华姐姐，我去扑蝴蝶了。”

她很不好意思，尴尬说了声，便转身去扑蝴蝶。

“嗯，小心点。”昭华点点头，便像个大姐姐一样提醒她。

“我知道了。”

花丛中，她像个小精灵，正扑着一只可爱的蓝蝶，忽听到昭华和昭云公主的谈话，说的便是她们的婚事。

昭云害怕嫁给汉人，怕会和人家处不来，五岁的昭华却能安慰她，说汉人们很好相处的。

“真的吗？”昭云公主不太信，“我们都是满人，他们是汉人，满汉总是会有别的。”

话说，这和顺公主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但她却没想过，她是公主，而对方却是在京质子。

在京质子的生活，都在皇家的眼皮之下，别人还可能当她们是皇室派来的细作呢，九岁孩童，未免想太多，处于一种被刻意安排的政治婚姻，小小年纪便被迫早熟。

昭华忙笑慰：“皇阿玛说，我们要满汉一家，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嗯。”昭云公主便点点头，“希望如你所说吧。”

“和顺公主。”这时，吴良辅忽来寻昭云，唤着便向两位公主打个千儿。

“吴总管，什么事？”昭云问。

吴良辅道：“太皇太后令奴才来说，尚之隆尚额附正在慈宁宫问安，说让公主去见一见，将来便不用怕生。”

“好。”昭云点点头，便随他去了。

“云珠。”

御花园里便剩云珠和昭华，云珠这会子正玩的起劲，昭华忽惊，连忙上前拉开她。

“怎么了？”云珠问。

问声刚落，只见一群宫女太监，正抬着一个小皇子，前往紫禁城西华门胡同走去。

“出痘了。”昭华喃喃自语。

“什么？”她惊道，知道那是天花。

“那是三阿哥。”昭华便道：“三阿哥从小养在皇太后身边，前几天，我听皇贵妃说，三阿哥在上书房里发热，太医说八成是要出痘了。”

“她和我一般大，就要上学了？”她知道阿哥们都是五六岁开始进学。

“因为，是皇太后要他上的。”昭华不由叹道。

“这样啊！”她虽无语，又觉得和她冥冥之中同病相怜，为长辈开心，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你要上学吗？”昭华忽然笑问。

“嗯。”她点点头，“不过，我是玛法教的。”

“那你认识汉字了？”昭华又问。

“嗯。”她又点点头。

“那你真厉害。”昭华听见便赞。

“还好吧。”她笑了笑，“只不过识得一些汉字罢了。”

三岁的云珠，便通三族语言，正因如此，索尼认为这孙女极赋慧根，便带养身边，常常会教她读书写字。

其实，云珠额娘也会，只是纳喇氏要管家理事，便没有空闲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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