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就凭你也讲人性,你少来教训我,你忘了你们当初做的那些缺德的事了吗。明着告诉你吧,什么夫君,小姑,这时候一到就要不是了。”夏金桂呲着牙叫道:“明儿你那短命的儿子死了,我就不是你们薛家的人了。”
薛姨妈惊愕道:“你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竟然丈夫没死就想着改嫁,你还要不要脸?”
夏金桂冷笑道:“要说不要脸,我怎么能和你那宝贝女儿相比呢,恐怕她排第二别人也不敢争第一。难道你还要我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吗,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大着肚子,你们薛家的好家教啊!谁还比得了!”
薛姨妈被噎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争辩道:“你纯粹胡说,宝钗是被那南安王爷用强才这样子的,要不宝钗怎么也不会做出这有违闺训的事。”
夏金桂哼了一声,鄙视道:“你说得比唱的好听,用强的?我看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薛姨妈强辩道:“宝钗也是为了救蟠儿才不得不这么做的。她这样子为了你们,你就不能体谅她?”
夏金桂道:“是,是,这次她是为了救薛蟠才不得不这么做。那在大观园里呢?我可听说你那宝贝女儿经常半夜三更还在那贾宝玉的屋里,还有那贾宝玉在午睡,你那女儿又坐在他身边绣什么肚兜来着。这孤男寡女的,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哼,以为大家都是瞎子吗,这些事只能说明宝钗原本也不是什么好鸟。”
薛姨妈大怒道:“你粪口满嘴的混吣什么?有谁象你这样破坏小姑闺誉的大嫂吗?宝钗是个端庄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在胡说八道,我就……”
夏金桂道:“是不是混吣,你去问你家那端庄的女儿不就知道了。哦!我忘了,你女儿现在在南安王府做粗使丫鬟了,你想见出见不到了。”说完双手一摔,也不理薛姨妈,自顾自扭着杨柳腰要走了。
薛姨妈看着夏金桂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想到唯一的儿子命不久矣,想着宝贝女儿成了人家的粗使丫鬟,薛姨妈就痛彻心扉,莫不是做孽太多,现世现报?
薛姨妈整夜都睡不着,眼见着亲儿子就要被问斩了,却丝毫没有半点丁点儿办法,为了搭救他,自己和那亲闺女想方设法、反复算计,却反而自作聪明、羊入虎口。这嫁到薛家大半辈子,尽是享福惯了,没想这到头来,却落到了这般困苦的境地,不仅家道败落,现在连个依靠托负的人都没了。
原先指望着宝钗能攀上南安王府这颗大树,这样子的话,不仅能解救了那个蟠儿那个混世魔王,而且她薛姨妈又能过上人上人的荣华富贵的生活,可现在倒好,一切心机算计都打了水漂,没了盼头。
薛姨妈此时心中充满了怨恨,这老天为什么对她这么不公平,她咬牙切齿地想,那该死的林黛玉、北静王、忠孝亲王,这一串串名字闪过她的眼前,都是他们使的坏,才弄得自己走到这般境地。当初蟠儿那条命案,虽说是事实,但好孬那时有钱有势,四下打理疏通,好不容易已经遮掩过去了,官府也不追究了。要不是她林黛玉,这案子怎么又会被翻了起来,那北静王和忠孝亲王又怎么会让人抓了蟠儿呢,要不是蟠儿被抓,宝钗又怎么会走上这条险路,直至当了人家的粗使丫鬟呢?当初为什么不把那毒药多下些份量,让林黛玉一命乌呼呢,没毒死她才留下这无穷的后患,才导致了今天薛家这个不堪的境地。一想到这里,薛姨妈就后悔不已。
可是后悔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眼下蟠儿已经是没指望了,这个混世魔王般的儿子,从小到大,她薛姨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原指望着他能够光宗耀祖,没想到最后竟落到这犯案处斩的如此下场,真是丢尽了薛家的脸面。
幸亏还有那宝钗,从小就明事理,识大体,也算是自己的贴心肉,本来指望着她能成为贾府的二少奶奶,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自己也帮衬不少,软的硬的手段也使尽了,可是为什么老天不帮忙呢。现今反倒成了南安王府的粗使丫鬟,别说那些粗重累活从小到大没碰过,单就那主子的气,怎么能受得了呢。好好的一个闺女,就此沦落到此种地步,如今可好,连见一面都难了。
一想到这里,薛姨妈不禁泪珠涟涟。她这余生还要靠谁度日呢?
那夏金桂是指望不上了,这个女人自从进了薛家,就没消停过,不给自己添堵就谢天谢地了,指望她,门儿都没。
还好薛家还有这间宅子和几间店铺,靠着这些也能依度余生,接下去再想想法子,把宝钗给弄出来,才是要紧的事。
就这样,薛姨妈一整夜胡思乱想,一宿未眠,眼见着晨曦微露,天渐放白,薛姨妈赶忙起身洗了把脸,又唤醒同喜、同贵和莺儿起来,准备一些吃食,她要给薛蟠送去,最后再见这个混世魔王一面,让他临死也吃个饱。
薛姨妈又跑到夏金桂屋门前,敲了敲门。
“谁啊?”夏金桂迷迷糊糊地问道,想是还在睡梦之中。
薛姨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天都放亮了,你怎么还在睡,今儿是九月初一了,还不快起来,去见见蟠儿最后一面,送他一程,好孬你们夫妻一场。”
夏金桂一听是薛姨妈,“哼”了一声:“那个死鬼都快成刀下之魂了,见不见有什么用,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呢。”说着翻身继续睡。
薛姨妈气得大骂:“你这没良心狗东西,一点人性都没有。”
夏金桂坐了起来:“哟,你还知道良心,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我不曾知道你们薛家还有良心。”
薛姨妈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怕误了探薛蟠的时辰,也顾不上和夏金桂计较。夏金桂屋门紧闭着,也没了声息,想必是又睡着了。
此时天已大白,同喜她们已将各色物品准备停当,薛姨妈看了一下时辰,已是辰时,离刑场还有一段路要走,可得抓紧一些,要不就误了事了。薛姨妈赶紧带着这些吃食急匆匆就地赶往西街菜市口,薛蟠今儿行刑的地方。
到了刑场,已是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薛姨妈挤过这些人群,看到了瘦骨嶙峋的薛蟠被押着跪在刑台上,旁边站着两个凶神恶刹般的刽子手。一看到薛蟠,薛姨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我苦命的儿啊!”
人群见是这犯人的家属来了,也都纷纷地让出一条道来,薛姨妈便向行刑台小跑过去。
虽说这自薛蟠被关押以来,薛姨妈没少往牢里送钱去打点那些牢头狱霸,但那些人一个个是无底之洞,再多的银子也填不满,稍慢点送钱去,薛蟠就会被毒打一顿。想着薛蟠在家里养尊处优,如今被关在那阴冷潮湿的牢头里,吃得苦比他这一辈子吃得苦加起来还多得多,如何不要把那薛蟠折磨得不成人样。这薛蟠看起来,已没有了往日飞横拨扈的模样,一头乱发披散在耷拉着的脑袋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地板,整个人被五花大绑着,背后插着一根木牌,触目惊心地写着“死刑”两个大字。
薛姨妈一见薛蟠如此模样,便也顾不得许多,号啕大哭地冲了上去。那薛蟠一听是她母亲的声音,也急忙抬起头,跪着爬到了刑台的边上,母子俩抱头痛哭。看得人群唏唏不已。
过了一会,薛姨妈放开了薛蟠,拿出那些吃食摆在薛蟠的面前。薛蟠摇了摇头,感激地看着薛姨妈,哭道:“我吃不下去。”
薛姨妈一边用手抓着往薛蟠嘴里塞,一边哽噎着说道:“我的儿,好歹吃点,以后想吃也吃不到了。”
薛蟠恨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救我啊,就忍心看着我这样子人头落地?我可是还没活够啊!”
薛姨妈哭道:“孩儿莫怪娘亲,娘亲也是四求无门,走投无路啊!该想的法子都想了,可是都没用啊!”
薛蟠道:“前阵子不是说那狠心的薛宝钗被南安王爷接进了王府了吗,我还道不用死了呢!难道她真的只顾享福,忘了我这可怜的哥哥了吗?不救我了吗?”
薛姨妈急忙摇了摇头道:“蟠儿,不是这样子的,你误会你妹妹了。”忙把宝钗的事告诉薛蟠。
薛蟠听后,泪流满面,用头撞着地板:“既是我命该绝也罢了,不想竟是我害了妹妹,我真该死啊!”
薛姨妈恶狠狠的说道:“蟠儿你不要这样说,你不知道吗,你妹妹不是你害的,这一切都是那该杀千刀的贱人林黛玉害的。”
薛蟠听得错愕,莫名其妙地问道:“这又关林姑娘什么事?”
薛姨妈道:“如果不是她让忠孝亲王和北静王把我儿给抓进来,这会子,你还平平安安的在家做你的大少爷,而你妹妹也嫁入贾家去做宝二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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