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墨燃：来到楼下，墨燃晃晃悠悠来到掌柜面前，塞了个银锭子给他，眯起眼睛，笑吟吟道：“掌柜的，行个方便。”

万能人物掌柜看着银子，笑得比墨燃更客气：“仙君有什么吩咐呀？”

墨燃：墨燃道：“我瞧来这里吃早点的人也不多，给你打了商量，厨房今天上午归我用了，麻烦你把其他客人回一回。”

早点能赚几个钱啊？半个月都未必能有一个银元宝赚回来，掌柜当即眉开眼笑，满口答应着，引着大摇大摆的墨微雨，就去了客栈的厨房。

万能人物“仙君要自己做饭呐？不如让咱们店里的厨子做，手艺好得很。” “

墨燃：不用。”墨燃笑了起来，“掌柜的听说过湘潭的醉玉楼么？”

万能人物“啊……就是那个一年多之前走了水的乐伎名楼？”

墨燃：墨燃：“嗯。”

万能人物老板往外偷看一眼，确定了自己媳妇儿正忙活着，没有偷听，于是窃笑道：“怎么没听说过？湘江边最有名的馆子，以前出过一个乐伶魁首，那叫一个名动天下，可惜离得远，不然我也想去听她弹上一曲儿。”

#墨燃：墨燃笑道：“承蒙夸奖，我替她多谢。”

万能人物“替她？替她？”掌柜摸不着头脑，“你跟她认识么？”

#墨燃：墨燃说：“岂止认识。”

万能人物“哇……仙君看不出来啊，哎？不过你们修道之人，难道也能……嗯……”

墨燃：墨燃笑着打断了他：“除了乐魁之外，还知不知道别的？”

万能人物“嗯……吃食据说也是一绝。”

墨燃：墨燃弯起嘴角，笑得更明朗了，他娴熟地拎起菜刀，说道：“我没修道前，在醉玉楼的厨房里头，打了好几年的下手。你说是你们厨子做的好吃，还是我做的好吃？”

万能人物：掌柜的更吃惊了，语无伦次地：“仙君真是……真是……”

真是了半天真是不出来。

墨燃：墨燃斜眼看他，嘴角卷着那从容又得意的笑容，神态懒洋洋的：“出去吧，本大厨要做菜了。”

万能人物：掌柜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在和曾经的黑暗之主说话，贱兮兮地拉着脸皮：“久仰醉玉楼点心精致，不知道仙君一会儿做好了，能不能赏个脸，给在下尝一点儿呗？”

他原以为这要求不高，墨燃一定会答应。

墨燃：谁知墨燃眯着眼睛，坏笑道：“想吃啊？” “

万能人物：嗯！”

墨燃：“想得美！”墨燃哼了一声，那骄傲劲儿就甭提了，嘀咕着，“本座是会轻易下厨伺候人的主吗？这我特地给师哥做的，要不是他受伤了，本座是绝不会生火做饭的……”

他一边翻出个萝卜开始切，一边嘟嘟哝哝。

万能人物：“……”掌柜吃了个瘪，尴尬不已地搓手站着，陪了会儿笑，然后出去了。

他心里也嘀咕呢。

还本座？小小年纪的，恐怕灵核都还没结成。

掌柜的翻了个白眼。

料定此人有病，病得不轻。

墨燃在厨房好一阵忙活，足足呆了两个时辰，日近中午了，这才收工，兴冲冲地跑去楼上叫师昧起来。

路过楚晚宁房前时，他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要叫他一起吃么……

想起了楚晚宁恶劣的性子，墨燃撇了下嘴，满脸鄙夷。

不叫了不叫了，统共就那么点儿，没他的份儿！

日头渐高，来客栈打尖儿的人越来越多，墨燃嫌楼下吵闹，让小二将做好的菜都送到自己房间。

最后他还是请了楚晚宁，毕竟师尊最大，他现在又不是人界帝君，规矩还是要守的。

榉木方桌上摆着四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面条是自己做的，和外头买的不一样，筋道爽滑，上面码着厚切牛肉片儿，过油的肥肠，鲜嫩的豌豆苗子，饱满的青菜，金黄的蛋丝，色泽鲜艳诱人，摆得煞是好看。

但这三碗面条最出色的不是水叶子，也不是大块的肉、丰奢的料，而是小火慢煨了四个小时的骨汤，浇在面碗里头，奶白色汤汁浮着芝麻红油，墨燃拿石钵自个儿研了个麻辣鲜香的调料，熬煮在汤头里，香气扑鼻，滋味浓郁。

墨燃：他琢磨着师昧爱吃辣的，红油和油辣子都搁的挺足。见师昧埋头吃的很香，墨燃嘴角的弧度愈发舒朗，偷偷看了好几眼，忍不住问：“好吃么？”

师昧：师昧道：“特别好吃。”

楚晚宁没有说话，依旧是上天欠了他一百座金山银山的阴沉表情。

墨燃：墨燃露出些洋洋得意的神气来：“那你啥时候想吃了跟我说一声，我就去做。”

师昧辣的眼中笼着一层薄薄水雾，抬眼笑着瞧墨燃，眉宇之间尽是柔和。美人在前，要不是旁边还坐着个冰天雪地的楚晚宁，墨燃都要有些拿不准自己是该吃师昧，还是该吃碗里的面条了。

豌豆芽，肥肠，师昧吃的不多，牛肉和青菜却很快见了底。

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观察的墨燃伸出筷子，把豌豆芽和肥肠划拉到自己碗里，又从自己面碗中夹了好几块牛肉，填补空缺。

师昧：死生之巅的弟子都在孟婆堂吃饭，常常会互相换着菜肴，因此师昧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笑了笑：“阿燃不吃牛肉？”

墨燃：“嗯，我爱吃豌豆芽。”

说着埋头呼噜起来。耳朵尖儿，还微微泛着些薄红。

楚晚宁面无表情地拿筷子挑拣着自己碗里的豆芽，全丢到了墨燃碗中。

楚晚宁：“我不吃豆芽。”

楚晚宁：又把自己碗里的所有牛肉全丢给了师昧：“也不吃牛肉。”

然后皱着眉头，盯着碗里剩下来的东西，抿了抿嘴，沉默着不说话。

师昧：师昧小心翼翼地：“师尊……是不是不对您胃口？”

楚晚宁：楚晚宁：“……”

他没有回答，低下头，默默夹了一根青菜，咬了一小口，脸色更难看，“啪”的一声，干脆利落放下了筷子。

楚晚宁：墨微雨，你把辣酱罐子打翻在汤里了？”

没料到辛苦做好的早餐会遭来这样一句抢白，墨燃一愣，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一根面条。他无辜茫然地朝楚晚宁眨了眨眼，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吸溜一声把面条咽下肚，然后道：

墨燃：“啥？”

楚晚宁：楚晚宁这回更不给面子：“你这做的是人吃的东西吗？人能吃这东西？”

墨燃：墨燃又眨了好几下眼睛，总算确定楚晚宁这厮是在骂自己了，不忿道：“怎么就不是人吃的了？”

楚晚宁：楚晚宁眉心抽动，厉声道：“当真叫人难以下咽。”

墨燃噎着了，自己好歹是醉玉楼偷师出来的手艺呢。

墨燃：“师尊你也……太挑了点。”

师昧：师昧也道：“师尊，你都一天没有进食了，就算不喜欢，也好歹吃一些吧。”

楚晚宁：楚晚宁起身，冷冷道：“我不吃辣。”

墨逸轩墨逸轩没吃几口，跟着站起身：“抱歉啊墨燃师昧，我不喜辣。”

留在桌前的两个人，顿时陷入了尴尬无比的沉默。

师昧：师昧有些惊讶：“师尊和师哥不吃辣？我怎么都不知道……阿燃，你也不知道吗

墨燃：“我……”

墨燃眼望着墨逸轩留在桌上的面条，几乎是一口未动，发了会儿呆，然后点了点头。

墨燃：“嗯。我不知道。”

这是一句谎话，墨燃是知道楚晚宁不吃辣的。

只不过他忘了。

毕竟前世与这人纠缠了大半辈子，楚晚宁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都清楚。

但他不上心，总也不记得。

还有师哥……

墨燃是真的不知道，墨逸轩也不吃辣。

一个人回到房中，楚晚宁合衣躺下，面朝着墙壁，睁着眼睛却睡不着觉。

他损耗灵力太大，一个晚上加早晨粒米未尽，其实胃里早就空了，难受得很。

这人丝毫不知该如何照顾自己，心情很差了，就干脆不吃，好像觉得生气就能把自己肚子给气饱了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者说，他也并不想知道。

只不过寂静之中，眼前模糊浮现出一张脸，脸冷冰冰的，但有时会在自己面前轻笑但次数不多，一双眼睛深蓝幽静，光泽流淌，

看起来暖洋洋的，泛着些懒。

楚晚宁揪紧了床褥，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微微发白。他不甘心就此陷入，闭上眼想摆脱这张肆意欢笑着的脸庞。

可是合眼之后，往事却愈发汹涌，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

他第一次见到墨逸轩，在死生之巅的通天塔前。

那一天，日头正烈，二十位长老全数到齐，正互相小声交谈。

玉衡长老自然是个例外，他才没那么傻，愿意站在那边烤太阳。而是早就一个人躲到花树下，心不在焉的抬着一尾手指，打量着自己新制造的玄铁指甲套是否伸缩自如。

当然，他自己毫无使用指甲套的必要，这曲铁断金的甲套，是专门为死生之巅的低阶弟子们锻造的。

下修界毗邻鬼界，常有危险，低阶弟子受伤丧命并不是罕见的事，楚晚宁看在眼里，嘴上虽然不说，却一直都在苦思着解决方法，想要制造一种轻便灵活，容易上手的武器。

其他人则在旁边津津乐道讨论着。

万能人物：“那是尊主捡回来的孩子吧？天赋当真了得。” “小小年纪在外面受的苦也多，并且性格稳重。。”

万能人物：可不是么？别说尊主，连夫人都心疼他，心疼的要命。嘿，我看这死生之巅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只有咱们那位天之骄子了——”

万能人物：“贪狼长老！这话可不能乱说！”

万能人物：“哈哈。失言，失言！不过咱们那位天之骄子恃才放旷，不把长辈放在眼里，整日斗鸡走狗，一副天生富贵的模样，也确实失了管束。”

万能人物：“贪狼长老，你今日酒喝多了些……”旁边的人连连给他使眼色，那下巴指了指远处立着的楚晚宁，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天之骄子薛蒙是楚晚宁的弟子，说薛蒙失了管束，不就是在拐着弯嘲讽楚晚宁教的不好吗？ 这玉衡长老，别看平时慢条斯理，道骨仙风的，仿佛飘然世外，一派高人作风。但谁都知道他脾气极差，谁要是不小心摸了他逆鳞，那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被活活抽死吧。 他们这番话，楚晚宁早就听到了。 但他懒得理会，他对于别人怎么评价他的兴趣，大概还没有自己指甲套上的花纹来的浓厚。 话说这个甲套好是好，但坚韧度不够高，遇到皮厚的妖魔，也许不能一击撕开对方的皮肉，回去加一点龙骨粉，效果应该会好一点。 那些长老见楚晚宁没有反应，稍稍松了口气，又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万能人物：“尊主今日把我们召来，是要给那墨逸轩选师父吧？”

楚晚宁猛地睁开眼，不愿再想下去。放空了能有一个时辰，他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墨逸轩。

墨逸轩“师尊，你在吗？我能进来吗？”

楚晚宁：楚晚宁的心跳猛地加速起来，他坐起身：“进。”

墨逸轩蹭进了门，手上端着两碗香气浓郁的骨头汤，还有一碟桂花糖藕，一碗青菜豆腐，两碗晶莹剔透的米饭。

墨逸轩少年额头微微冒汗，他习惯性的用那冷着的脸开个玩笑：“师尊，赏个脸，吃点东西呗？”

楚晚宁：楚晚宁很饿，但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他慢吞吞的下床:“嗯。”

墨逸轩墨逸轩清爽明亮的眼睛笑盈盈的:“师尊尝尝，若是喜欢，想吃的时候告诉我一声，随时待命。”

楚晚宁低下头，喝了一口汤。

汤色简单，没有那么多花样，醇白的骨头汤撒着葱花和白芝麻，小块酥烂的排骨，搭配水果玉米特有的脆爽与香甜，使汤汁鲜香的同时又味美无比。清甜的汤，再来上一块已熟透脱骨的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楚晚宁低下头，咬了一口桂花糖藕。香甜的味道，稍稍暖了他常年冰冷的心。

——

回到死生之巅时，已是傍晚。

楚晚宁：楚晚宁在山门前对两个徒弟说：“你们去丹心殿陈述经过，我和逸轩去戒律庭。”

墨逸轩（他反正不担心，毕竟在他走之前，死神之巅规定上有一个规则）

墨燃：墨燃不解道：“去戒律庭干什么？”

师昧：师昧则一脸忧心忡忡：“……”

楚晚宁：楚晚宁无甚表情：“领罚。”

事实上在外犯戒，能写个罪己书就不错了，哪个傻子会真的去乖乖受罚，挨上一顿柳藤或者几十棍？

所以戒律长老听完墨逸轩的自表后，脸都绿了。

万能人物：“不是，小轩儿，你真的……真的打了委托人？”

墨逸轩：“是啊。”

万能人物：“你也太……”

一旁的楚晚宁掀起眼皮，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戒律长老闭嘴了

墨逸轩此一戒，按律当杖两百，罚跪阎罗殿七日，禁足三月。”墨逸轩说，“我无可申辩，自愿领罚。”

楚晚宁：楚晚宁也道：“我门下弟子有错，为我之过，同样甘愿受罚。”

万能人物：戒律长老：“……”

他左右看了看，勾了勾手指，戒律庭的门碰的一声就关上了，周围顿时寂静无声，只有他们三个人相对而立。

楚晚宁：楚晚宁：“什么意思？”

万能人物：这个，玉衡长老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戒律这种东西，逸轩也就算了吧，可是它再管束也不该管到你头上来，并且逸轩前月向盟主加了条规定

楚晚宁：“什么规定”

万能人物：“法不及长老和如长老座下弟子犯错，不得惩罚长老”

听到这里，楚晚宁震惊地看向了墨逸轩

楚晚宁：“你……”

墨逸轩墨逸轩没看楚晚宁，只是认真简单道：“我师尊按律束人，我也当按律束己。”

说着于堂前跪下，面朝戒律匾。

玉衡长老其首席大弟子墨逸轩破戒受罚,这件事就像插上了翅膀，都不用等到第二天早上,当晚几乎整个门派的人就都知道了。

两百杖棍，换在普通人身上，只怕能被活活打死。即便是修仙之人,也够喝上一壶的。

薛蒙薛蒙得知之后蹭的一下跳了起来：“什么？！师哥和师尊去戒律庭了？”

万能人物：少主,你快去和尊主说说吧,师哥本来就带着伤,两百杖棍,他哪里受的住啊？”

薛蒙薛蒙都快急疯了：“我爹？不成,我爹还在踏雪宫没有回来，飞鸽传书最起码也要第二天才能到。你们怎么不拦着师尊和师哥？”

墨燃和师昧互相看了一眼。

拦着墨逸轩和楚晚宁？

这世上有谁拦得住他们呀？

薛蒙“不行不行，我这就去找他们。”薛蒙急吼吼地就往戒律庭方向跑。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一群戒律长老的弟子在大殿门口堵着，正窃窃私语着什么。

薛蒙“杵着干什么？都给我让开！让开！” 。

万能人物：“少主！” “啊,少主来了。” “让一让,少主来了。”

弟子们很快分立两边,给薛蒙让了路。青天殿大门敞开,墨逸轩板板正正的跪着，一脸严肃。戒律长老手擎铁杖,正诵读着死生之巅的律法,每念完一条,铁杖就在墨逸轩背上狠抽一棍

万能人物：“本门第九十一律,不可滥伤无辜，不可仙术对凡俗，杖棍之下，你可有怨？”

墨逸轩“无怨。”

万能人物：“本门第九十二律，不可擅自妄为，不可逞一己之快，杖棍之下，你可有怨？”

墨逸轩“无怨。”

戒律长老不敢手软，只能秉公执行。九十多棍下来，墨逸轩黑银衣袍已尽数湿润

薛蒙薛蒙见状双目直暴血丝，大喊道：“师哥！”

墨燃：“师尊，你为何没被罚”墨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楚晚宁此时也不想和小辈计较了，便言简意赅地把罗纤纤的事情说给了墨燃听，

墨燃：“师兄为何就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万能人物：“唉……”戒律长老看着他苍白纤长的颈，从宽大的衣领缘口探出，薄烟般轻柔地垂着，不由道，“那至少轻一些？”

墨逸轩“……此举与欺瞒何异。”墨逸轩说，“放心，不过两百棍而已，我承受得了。”

铁杖终是再次落下

薛蒙薛蒙声音都扭曲了：“戒律长老！你他妈的还不停下？你把本少置于何地？你打的是我师哥！！！！！”

戒律长老只好硬着头皮当没听见。

薛蒙薛蒙简直肺都要气炸了：“死老头子你没听到吗？本少命令你停下！你要再敢打他们，我、我、我——”

他我了半天，想不到什么可以说的，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少年，就算再怎么“天之骄子”，实力和资历都远不及长老们，便只能脸红脖子粗地憋出一句蛮不讲理的话——

薛蒙“我告诉我爹爹去！！！”

万能人物：戒律长老：“……”

楚晚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九十七棍。九十八棍。九十九棍。一百棍……

衣衫都被抽破了，鲜血狰狞刺目。

薛蒙再也忍不住。他急红了眸子，莽莽撞撞就要往里面闯，墨逸轩却忽然睁了眼，抬手一挥，一道结界瞬间劈斩下来，挡在门口，将薛蒙弹得倒退几步，差点儿摔在地上

墨逸轩咳着血，转动眼珠，一双凌厉如电的凤目斜乜着。

墨逸轩“够了！”

薛蒙“师兄！”

薛蒙瞪着他，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像是有水珠子在打转。

墨燃：墨燃在旁边摸着下巴，嘴角依然打着那种似有似无的卷儿：“哎呀，不妙，凤凰儿要哭了。”

听到这句话，薛蒙猛地回头，狠狠剜了墨燃一眼，那双含着泪的眼眶红通通的，却硬忍着不让眼泪滚下来。

没有抱怨，也没有再顶嘴。

薛蒙薛蒙倔强道：“我我不走，我陪着师尊，还有师哥。”

说罢，一跪不起。

墨逸轩背后阵阵钻心的痛，他却还能笑得出来。果然啊，薛蒙薛子明，天之骄子，却独独在楚晚宁面前卑微到骨子里去。在别人面前是凤凰，在师尊面前能变成一只鹌鹑。

墨燃心里虽然鄙夷着，但腮帮子不知为何犯着酸劲儿，墨燃瞪着薛蒙，瞪了一会儿，越看越不是滋味，觉得不能让他一个人把忠心全表了。

楚晚宁本就不喜欢自己，薛蒙再这么一闹，以后楚晚宁可不得更偏心了么？

于是干脆也跪了过去，跪在薛蒙旁边。

墨燃：我也陪着师尊。”

师昧当然跟着跪下来，三个弟子就都在外面跪着等。其他长老门下的弟子闻讯纷纷借着各种名义，跑来戒律庭看这热闹。

万能人物：“天啊，怎么是墨师兄啊……”

万能人物：“听说是一怒之下把普通人给打了。”

万能人物：“啊!这么会这样？”

万能人物：“那玉衡长老呢？”

万能人物：“应该是因为觉得自没管教好徒弟吧……并且规定上有条法不及长老，只能跪了“

万能人物：“嘘，小声，被玉衡长老听见了回头抽你！”

万能人物：还有人：“少主怎么跪着了？”

万能人物：“墨公子也跪着了……”

万能人物：墨燃长得俊美，嘴又甜，平日里不知赚了多少女修好意，这时候不由地就有人怜惜起来，低声私语道：“好心疼墨公子啊，怎么办，要不要去求求情呀。”

万能人物：“他们师徒的事情，咱们还是少管。你敢去你就去，反正我是怂的。你还记得那个被玉衡长老打了几百鞭的师姐么……”

“………………”

两百杖毕。

结界终于撤掉了。

薛蒙薛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青天殿跑，挨近了，一看墨逸轩的模样，他就气得“啊”的大叫一声，转头一把揪住戒律长老的衣领：“你这个死老头子，你不会打轻一点吗！！！”

墨逸轩“薛子明。”墨逸轩闭着眼睛，

……”

薛蒙指节咯咯作响，猛地一推戒律长老，把人放开了。这时候墨燃也来了，他原本只是担忧，觉得戒律长老势必顾及墨逸轩的身份，不会下重手。但低头一看墨逸轩的伤势，突然之间，脸上的笑容便凝住了。

墨逸轩居然没有跟戒律长老说自己肩膀有伤吗？！

那两百杖或多或少，抽的七七八八，都狠砸在他肩头的旧疤上。

新伤叠着旧伤。

墨逸轩你……

为了楚晚宁……

疯了？！

瞳孔猛缩，一种强烈的怨憎涌上心头。

楚晚宁：楚晚宁上前看到墨逸轩的伤口，心里有不知所措

瞳孔猛缩，一种强烈的怨憎涌上心头。

墨燃不知道自己在怨憎什么，抑或是恼怒着什么，只觉得胃里腾起一把烈火，烧的五脏枯焦，六腑灼烂

而墨逸轩趁着那四个人在发楞，便站起来自己独自走向自己的房子

墨逸轩薛蒙的呼唤，墨燃的焦急……他只记住了楚晚宁那担心的眼神。

意识逐渐模糊，陷入黑暗。

当晚, 躺在死生之巅的卧榻之上，墨燃双手枕于脑后，望着房梁, 怎么也睡不着。

前尘往事自眼前一幕幕滑过，到最后, 一点一滴, 碎片嶙峋, 都是楚晚宁那张俊秀得有些冷清的脸。

其实对于这个人，墨燃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 是通天塔前的花树下。他宽袍广袖, 二十多个长老，只有他一个, 没有穿着死生之巅风骚到极点的银蓝玄甲。

那天, 他低着头, 出神地琢磨着自己手上所戴的甲套, 半边侧脸瞧上去专注又温柔, 像是金色暖阳里的一只白猫。

墨燃远远看着，目光就移不开了。

他觉得自己对楚晚宁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

可耐不住后来接二连三的疏冷，责罚，严苛。那白猫儿尖牙利爪，啃的他一身是伤。

他被伯父从火海里救出来，奄奄一息, 命悬一线。原本想着来到死生之巅后, 会有一个师尊宽容地对待自己, 真心地爱惜自己。

然而，他的讨好，他的努力，楚晚宁都像是看不到。反倒是戒鞭凌厉，稍有差池就把他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后来他知道，楚晚宁是打心底里看不起他的——

“品性劣，质难琢。”

那个花树下白衣若雪的男人，就是这样评价他的吧？

他曾把楚晚宁当作是九天寒月，真心实意地崇敬着，喜爱着。可是在九天寒月心里，他墨燃又算什么呢？

一个不得不收的徒弟。

一个鄙薄到骨子里的下三滥。

一个从小在馆子里长大，沾染了一身腌脏气的流氓劣子。

墨燃虽然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混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慢慢地就恨上了楚晚宁，那种恨里面又带着强烈的不甘。

他不甘心。

曾经，他一直抱着日益浓郁的怨恨，去招惹楚晚宁，试图得到这个人的注意，得到这个人的赞赏，得到这个人的惊讶。

那段时间，师昧如果夸他一句“很好”，他能高兴地上天。

但，若是能换楚晚宁愿意夸他一句“不错”，他甘愿去死。

可是楚晚宁从来不夸他。

不管他做的多努力，多用心，多好，那个清冷的男人永远都是淡淡地点个头，然后就自顾自将脸转开去了。

墨燃都要疯魔了。

天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想掐着楚晚宁的脸颊，把他掰转过来，强迫他盯着自己，强迫他看着自己，强迫他把那句“品性劣，质难琢”吞回肚子里去！

可是他只能苟且地跪在楚晚宁跟前，像是嗲着毛的丧家之犬，磕下头，恭恭敬敬地说着：“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在楚晚宁面前，墨微雨卑微入骨。

纵为“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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