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一方的军士虽人多势众,但大多是曾经的旧部整合,多少日子以来都没在一起练兵,本就缺了磨合,这下主将一走更成了一盘散沙。顾廷烨和齐衡不过稍稍使了些计谋,从两翼攻之,就将主力部队给打得片甲不留。甚至有一些士兵还主动归顺顾侯一方,顾廷烨领兵直攻而去,一路奔到了汴京城脚下。
如今的汴京城被江家两兄弟把守,今日守城的是江峰。日落时分,他如例站在城墙上极目远眺,却见一对人马卷起风尘,直奔而来。他定眼望去,只见顾廷烨和齐衡身先士卒,立在高头大马上。顾廷烨手执一柄长缨枪,对着江峰喊话。“江大人,好久不见。”
江峰却也不慌,执箭拉弓,对准顾廷烨而来,嘴里喊道“顾大人,你不去襄阳,反到京城来,是想谋反不曾。”
“谋反!江大人未免也太大言不惭了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今日就戳穿你江家的阴谋,清君侧!”顾廷烨喊着就向城门冲去。
江峰轻蔑地笑了两声,便摆手下令手下将士投石、掷箭,场面一时混乱。兴许江峰早有准备,顾侯的人马几次三番想要攀上城墙,可都被城墙上接连不断的乱石和弓箭所打下,损失惨重。齐衡见顾廷烨这边久攻不下,便不顾个人安危,骑马入了乱阵。他建议顾廷烨今日放弃攻城,来日再做打算。
“顾二叔,今时今日不是攻城的绝佳时机,我们刚战了文王,将士们都疲累得很,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今日文王突然返京,说不定是他们预先想好的计策,我们不要白白浪费军力,中了这些贼人的奸计。”
顾廷烨看江峰那边一波又一波轮换的守城将士早就觉得可能会中计,可当时自己一心想要回了城里去探一探明兰的情况,又见守城士兵所留不多,想着若能一鼓作气,倒是能壮大势气,便下令攻城。这时就算是想要放弃,可两军交战,又怎能说停就停。他一边应付他与齐衡周围的乱兵,一边喊着“我如何不知,可眼下交战正酣,如何能说停就停。”
顾侯分身乏术,齐衡只得在乱阵中向江峰喊话,“江大人,官家待你们一家向来优厚,你们却如此作为,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说是谁,原来是齐大人。让齐大人见笑了,我江峰一介武将,文墨向来不精,齐大人说的我还真有些不懂。”江峰假意掏了掏耳朵,对着齐衡一脸蔑笑。“齐大人还是省些功夫,想想如何自保才是,别做了冤魂还不自知。”
“元若,别与他废话。你且保护好自己,我上前面去杀敌。”顾廷烨吩咐了一副将守着齐衡,自己亲自助阵杀敌。齐衡远远看着,江峰又从箭筒里拿出一箭,直瞄准顾廷烨而来。齐衡大喊一声“顾二叔,小心。”可话刚出口,那箭却直愣愣地向齐衡飞来。原来江峰早有预谋,他对准顾廷烨是真,可却是声东击西。他早知齐衡不会武功,而若能将他一剑毙命,顾侯又如何能冷静自持。想着箭就改了方向,向着手无寸铁的齐衡而来。
其实顾廷烨早就有想到这点,在攻城之前,顾廷烨便将家传的护心镜给了齐衡,让他务必时时带着。齐衡立在马上,本以为箭会射向顾廷烨,可没曾想箭却奔自己而来。眼看就要中招,他避无处避,只能闭上眼听天由命,脑海中划过与小娘子的快乐日子,只盼望护心镜能真的护住他,让他再见一见朝思暮想的人。
箭痛并没有来临,齐衡只听见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睁开眼时却见十六立在身侧。他的马与齐衡的马纠缠在一起,十六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几乎要贴到齐衡的身上,他的手里牢牢地握住了一把箭,正是江峰飞来的那支。
江峰见没伤着齐衡,心里一阵恼怒,正想要拉弓再射一箭,却见几对人马从四面奔来,这些将士大多身强力壮,人数虽少,却作战精良,没一会儿,刚才还有些颓势的顾侯一方就占了上风。江峰刚要下令再调些人马过来,可顾廷烨那边却在一步步地后退,一时间,江峰这边的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顾廷烨的大部分人马倒基本上全身而退,这让他恼火至极。“顾廷烨,你给我等着!”他气急败坏地射出那支未射出的箭,他的弟弟江源恰好带了几对人马过来,小心翼翼地对他哥哥说“哥哥,我们还追不追?”
江峰本就气恼,这下见了没用的弟弟,更气不打一处来。他恶狠狠地一巴掌向江源扇去,只打得江源嘴角流血。“没用的东西,整天就知道贪图享乐。追?刚你干什么去了!人家说不定有什么陷阱等着我们,再追下去我们都得玩完儿。”
江源捂着流血的嘴角,委屈地看着江峰,“哥!”
“没用的东西,母亲吃你这套,我可不吃。起开!别在这里碍眼。”江峰一脚将江源踢开,江源一时不察,连滚了几个台阶,后来被亲随扶住,才没闹出人命。他跪下来向哥哥求情,可江峰却看也不看他,自顾地整理残兵,安排防守。
其实江峰还是料错了,他见四处窜出来的精兵根本就不是顾侯的军,那些人为何会窜出来顾侯也不知。起初刚有一些兵士们奔来,顾侯还差点当做是敌人想要斩杀,没曾想却见一来人将他周围的敌军给杀得片甲不留,顾廷烨这才知道兴许是援军来了,只是是谁的兵他一时也看不出。毕竟战场紧张,眼下也不是纠结援军为谁的时候,便只顾一心应对敌将。
顾廷烨的迟疑江峰并没有看到,他当时只顾着射杀齐衡,早就将顾廷烨抛之脑后。不过这也给了顾廷烨这边喘息的机会。见援军增多,顾廷烨一方的士气大增,他一路过关斩将,与江峰的亲随副将对弈,几番争斗下一枪夺了副将的首级。顾廷烨也不是恋战之人,趁着江峰去掉兵之时,领着众将士就后退而去。江峰见大势已去,本有意追击,可又一想到突然冒出来的援军,怕顾廷烨有诈,这才断了继续追的念头。
顾廷烨一方连着又跑了五里路,退到了文王曾经驻扎的地界。这里有高山丘陵,树木繁茂,易守难攻,是个绝佳的驻扎之所。顾廷烨让今日打头阵突围的精兵们去下面修整,自己随手披了外袍便向齐衡帐中来。
此时的齐衡与十六并肩而立,十六正在回话。“小公爷莫担心,齐府都好。齐家二老已归乡,被亲族们照料着。煜小公爷也随了祖父祖母返乡,一切都好。”
“萱儿呢?她去哪儿了?”齐衡没有忽略十六话里的漏洞。听到父母都安全,他大概放心了些,可萱儿的去向不明,让他心焦不已。
“杨大娘子她……”十六一脸为难。
“她如何了?”齐衡焦急地追问。
十六一下屈膝跪下,向齐衡抱拳,“十六不知,十六受了杨大娘子所托,护送齐家二老和煜小公爷出京,再回来时便听说江源大人领了人到齐府拿人,杨大娘子与江大人一番纠缠,后来听说是在逃出重围时被箭射中。再后来就没了消息。”
“什么叫没了消息?如何就没了消息。”齐衡也蹲下与十六持平,他急切地拉住十六的衣摆,逼近地问。
“小公爷,十六真的不知,十六回来时就只打听到这些。至于杨大娘子去了哪里,十六真的不知道。”看着焦急的齐衡,十六有那么一刻不忍,可主子早有吩咐,他又如何能将杨徽萱的去处透露给齐小公爷。他清了清嗓子,别开齐衡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道。
“她去了哪儿了,怎么就如此不听话,怎么就不自己逃呢。”齐衡颓唐地跪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散尽了气血,只自顾地喃喃自语。
在帐外的顾廷烨见此直奔帐内而来,他一把拉起齐衡,一拳打在齐衡的肩膀上,“你这是在做什么,眼下兵荒马乱,谁家没有些不知去向的人,她这番没了消息,你就颓废成这样。她越是没消息,你才越要振作。等攻进了城,你才能知道她去了哪儿。”
顾廷烨说的在理,可齐衡却不想理他。他睁开顾廷烨的桎梏,又奔到十六跟前,拉着他问,“她是不是入宫了?你们王府里在宫里不是很多线人嘛,去打听打听,看看她是不是在宫里?”
十六始终不曾看齐衡一眼,他低下头,只是没有感情地说“我们打听不出,临川公主和淑妃早就在一个月前将后宫控制住了,我们的线人都折在了里面,就是那些进后宫的内眷们,我们也不知她们究竟如何了。”
这下轮到顾廷烨吃惊了,他一脸慌张地奔过来,拉着十六的衣领,“什么?你说什么?”
十六一把推开顾廷烨拉着衣领的手,他向两位抱拳,“我们眼下只知文臣们被控制在崇文殿内,武将们被圈禁的有三个,斩杀了两个,还有一些镇守其他地方的都是观望的态度。至于内眷在后宫的情形我们一概不知。”
“是啊,她受伤了,就算是入了宫,缺了救治,怕也是凶多吉少了。”齐衡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补充道。
“明兰会没事的。你说明兰没事的。”顾廷烨咬牙切齿地又拉住十六,他想要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即使是谎言,他也愿意相信。
可十六却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他只顾闭上眼睛,似乎觉得不看对面的人才能减轻心里的负担。可顾廷烨却不想放过他,他不停地问他明兰的情况。对于两个快要被悲伤溺亡的人,十六是他们唯一的稻草。
“顾侯,不是我不给你答复,只是我若说了无事,怕白白给你希望。你想想哪次叛乱内眷能置身事外,眼下我只能说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十六解释着。
听此,顾廷烨抬眼看了齐衡两眼,他想到了当年的嘉城县主,那样的事儿到现在想想他都不寒而栗。不过嘉城县主是旋涡中人,自然会有危险,可他们不也是……突然想到这些,顾廷烨连打了好几个寒战。他忽然意识到,眼下这般攻城,岂不是将明兰他们都推向了危险。
“元若,起来,我们不打了,我们这就回去,去找明兰,去找你娘子。”顾廷烨拉着齐衡,想要将他拽出帐内。十六想要阻拦,却被顾侯一脚踢翻在地。
齐衡麻木地任顾侯给拽出帐内,几个副将仓皇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如今春寒料峭,夜里的风仍旧带着钻心的凉气。甫一出暖和的军帐,一阵冷风就迎面吹来,直吹的齐衡浑身颤抖。可这阵风也似乎将他给吹醒了,他轻轻地将顾侯手放开,站在军帐前不说话。
“元若,还愣着干嘛,和我一起走啊!”顾廷烨想要他一起上马,可齐衡就是不动。
“顾二叔,若是想要攻城,齐衡随你一起,若是你想要放弃,那么请恕元若不能奉陪。”元若立在马下瞧着马上的顾廷烨,铁骨铮铮。
马上的顾廷烨突然高声大笑。他也不是真的想走,只是一时想不明,刚出了帐子被风一吹什么都想清楚了。他有他不能放弃的责任,明兰是,百姓亦是。
“你真不走?”
“不走了。”
“你家小娘子还等着你,你也不想想她。你真不怕她因为你的关系被人给害了?”
“就是她等着我,我才要这样做。她也会希望我这么做。”
顾廷烨看着马下的齐衡,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原先的齐衡在他眼里就是一翩翩佳公子,出身家世好,从小被人宠着长大。可今时今日看觉得这文臣也未必输于武将,硬气起来时也是血气满满。
顾廷烨没继续答话,马鞭一扬,就朝远处奔去。十六急着想要上马追回,却被齐衡拦住。“别追了,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顾侯是想要去京城吗?这可不行,京城正缉拿他,他这去了就是白白送死!”
“他没这么没脑子。放心吧。”齐衡答完就转身回了军帐。他走到架子前,拿起那件惯常穿的披风,这是他临去益州前,小娘子给他缝制的。当时小娘子左挑又选给他找了尚好的丝绒料子,又生怕与别人撞了颜色,拿错了衣裳,还贴心地在披风里面的内衬里缝上一头小金猪。那时齐衡还笑她,说自己时去益州又不是去集贸市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让人给拿错衣裳。可小娘子却不听,不服气地在另一扇内衬上又缝上了一头金虎。这是齐衡的属相,只是在小娘子的手里,这金虎可没那么虎虎生威,倒显得呆头呆脑。齐衡看了颇不乐意,拿来就问小娘子,“怎得将这虎绣的如此没威风。”
谁料小娘子哼了一声,又一阵穿针走线,在虎下面绣了“元若”两个字出来,“这不就是你嘛,总是呆呆笨笨的。”
齐衡怎么会让小娘子如此“诋毁”,夜里当然是惩罚一番。睡得香甜的小娘子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埋在她的怀里,胡言乱语地说着“小猪在旁边,看你往哪跑。”
原来小娘子是怕齐衡离了他,可她没想到的是,他虽出了远门,可不见的却是小娘子。这件披风,他从益州就一直穿在身上。换了洗,洗了换,袍子都被他磨得有些旧了,可他还是舍不得换下。因为他总觉得一直穿着,就像是小娘子一直守在身旁。他拿起披风,在小金猪附近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虎头在旁,小金猪又往哪里跑!萱儿,你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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