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先莫慌，先坐下来。”王妃亲切地拉着小娘子坐下，又捧着她的手细细地看着，“这是旭儿的意思，孩子大了，我这个当娘的也猜不到他的心思，可我见他如此坚持，也就磨下脸来你这里，想让你去和齐小公爷说说。其实我也有私心，旭儿被人这么摆了一道，让他被旁的事情分分心也是好的。”

“王妃娘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也不是我不帮您，可旭哥哥这事儿也不是我相公能够做得了主的，他是主理人不假，可那也不过是接了官家的旨意。”小娘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王妃的脸色，她生怕一个用语不好惹得王妃生气，也给齐衡惹上麻烦。“还有……”

“还有什么？”王妃见小娘子不说话，急切地问。

小娘子使了个颜色，燕云领着女使、丫头们下去，就剩下她与英王妃两个人。

“王妃娘娘，不瞒您说，我是相信英王的。可若这英王殿下真的是被人有意陷害，到时候桩桩件件都指向殿下，您让旭哥哥参与此事，是要让他亲自把他的父亲送去……”

小娘子还是避讳，到底没把这句话说完。她看着王妃的脸色，见一会儿一阵白一阵红，料她也知这意思。

“那照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您去说服旭哥哥，让他读书写字也好，蹴鞠马球也好，就算是蒙着头睡大觉都好，安心在家待着，莫要思虑过多。”小娘子不想王妃难过，也用手抚上王妃的双手，“我们要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清白也在人间。”

王妃见小娘子这么暖心，眼圈也跟着红了一圈，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小娘子心慌不已。“我如何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可是旭儿今儿一早就进宫去面见官家去了。”

“这问了官家，为何您又来问我们？”

“是旭儿的意思，他说就算是官家准许了，也得让齐小公爷点头才行，不能给人家办差添麻烦。我毕竟是内室之人，单独去见小公爷怕不好，这才来了你这里，让你带个话，问问小公爷的意思，旭儿是个实心的人，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也是知道的，他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英王妃说的没错，赵旭确实去找了官家求情，准许他也跟着齐衡查案。照理说赵旭是英王的亲儿子，这样的亲戚关系却参与其中本就是不妥，可没想到官家听罢后竟答应了，只是要求赵旭旁听即可，不能妨碍办差。齐衡晚上归家，小娘子与他说了此事，齐衡倒是比她的消息得的更快些，他还在开封府尹时就接到了官家的旨意，知道英王的儿子要跟着他们一起查案。

“这不明摆着摆了我们一道嘛。既然都问了官家，还来问我们，不就是让我们不点头也得点头。”小娘子多少有些生气，她觉得这赵旭摆了齐衡一道，来问齐衡的想法不过就是意思意思。

齐衡从背后拥着小娘子，他的左脸颊贴着小娘子的右脸颊，微微地蹭了两下说“这是人家的礼节，不算摆了我们，你想想他原可以不来问的，但他还是来了，还让他母妃亲自来，而不是随便遣了下人过来，这就是对我们的尊重啊。你啊，不要总是把别人想的那么坏。”齐衡说完还假模假样地弹了一下小娘子的额头。

“我又如何不知道这些，我自小和旭哥哥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嘛。”小娘子急了，捂住刚被齐衡教训过的额头，憋着气瞪着眼睛仰头瞧着齐衡，“我这也是心疼你啊，你还怪我。”小娘子满肚子的委屈，齐衡看着她的表情，料她心里一定在腹诽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齐衡自然地覆手在小娘子额头上轻轻地揉了揉，又不等小娘子反应就对着额头亲了两下，嘿嘿笑了两声。“不疼了吧？”齐衡心里是高兴的，他知道小娘子心里有杆秤，眼下看来这秤是越来越倾向于自己这边。晌午时接到官家的旨意，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不是害怕赵旭妨碍办案，毕竟齐衡对自己的政务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他只是多少存了些私心。他们家小娘子每次提到那赵旭都一脸兴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其实小娘子和赵旭一起长大，小时候自然是受了赵旭不少照顾，有些崇拜之情是可以理解的。可他心里就是不踏实，总觉得这赵旭背后和小娘子还有些牵扯，倒不是说怀疑自己的妻子，而是总觉得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本来是想向庆宁长公主打听一二，可也总没得到机会。在齐衡的心里也有一杆秤，那文王家的小儿子和这赵旭放在一起，他始终觉得赵旭的威胁更大。

齐衡又熟练地抱着小娘子，一只手婆娑着小娘子细嫩的手臂，他清楚地感受到小娘子的双臂拥着自己的温度。这踏实的触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也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自己都温香软玉在怀了，还天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他从某一个刻突然理解了当年的顾二叔，他是不是也这么看过自己，不过那都不是他在意的了。人啊总是越在乎什么就越怕失去什么，越是在意就会越敏感，越是敏感就有时又会有太多的宽容，小娘子是嫁给了他，自己想那些毋须有的作甚，齐衡从没有如此庆幸，庆幸自己及时醒悟，才得到了个这么可人的小丫头。

小娘子在齐衡怀里也是蹭啊蹭的“相公，你说这旭哥哥去了你那里，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能有什么麻烦？”这小娘子倒现在都在担心他，齐衡心里是乐开了花，可面上还是不显。

“没有麻烦最好，若是有的话……”小娘子突然不说了。

“有的话你当如何？”齐衡言笑晏晏地接着问。

“我就去揍他！”说着小娘子亮出了她的小拳头。

齐衡点了点小娘子的鼻头，“你啊你，快把你的拳头收起来吧，到时候你一个教训没成，手里没个轻重，把人伤了，受罪的可是你！”说完齐衡又觉得不对，故意板起面孔，又说道“怎么在母亲面前就如此听话，到我这里就原形毕露。天天一个女孩家家的，不要总是说教训别人这种话。”

小娘子知齐衡吓唬她，圆圆的脑袋摇啊摇，眼睛眨啊眨的，“我偏要在你面前没正形。”说完还冲着齐衡做了个很丑的鬼脸。

“那我就去品馨房里了？”品馨是齐衡的姨娘，这么些年在齐府形同虚设。这个女人也想的开，本就是个图个安稳度日，小公爷一家既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她倒也就乐得自在，从不去想些有的没的，是个温顺友善的可心人。小娘子没想到齐衡会在这时提到她。她刚嫁过来就知道齐衡这两房姨娘的存在，祖母和她说汴京城内谁家不是三妻四妾，丫头偏房一大堆，就说那顾侯如此宠爱顾侯夫人，也是有过外室的。齐家的人丁结构向来简单，她也打听过了这两房姨娘不过都是摆设让外人瞧的，让她安安心心地嫁过去，不要放在心上。小娘子起初刚嫁过来时也对这两个姨娘不甚关注，可随着她对齐衡的爱越来越深，就总会膈应起来。齐衡有次也提到说要不把俩人遣了，可她想着自己落得个善妒的名声倒还好说，绝不能让齐衡被同僚耻笑他惧内，说什么也没答应齐衡。齐衡与小娘子心意相通，知她是为自己着想，也就再没提过这两个人。眼下齐府上下人人都知那灵动娇美的小娘子，谁还去提什么见都不常见的姨娘。可别人不提，不代表小娘子不在意啊，虽然姨娘也没惹着她什么，可总是心里的一个疙瘩。刚听了齐衡说到品馨，小娘子的气就上来了，直接推开齐衡，为了增加气势还插起了腰“你敢！”，后来又觉得气势上弱了，接着说“你若是今天去的话以后就别来我这边了。”惹得齐衡是连连发笑。

“你又笑什么？”小娘子问，齐衡不答，还是笑着，更可气的是竟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

小娘子见不得齐衡这么得意，想着你去享那齐人之福去吧，顺手拿起刚收拾起来的放在一旁的齐衡的宝蓝色埋金线外褂，一把投到齐衡怀里，嘴上不饶人“你走，你走，别来我这里。我不要见到你。”就这么推着齐衡，齐衡想她心急怕她伤着，也不敢太过反抗，愣是被小娘子推到了房门边。

“娘子，别推了，再推都到外面了，让人看了笑话去。”齐衡向小娘子赔笑。

小娘子哼的一声不理他，她也没想把齐衡真赶走，要是真走了她不得气闷死。

可那齐衡竟丝毫不收敛，他见小娘子没反应，还故意气人把脸从后面伸过来，对着小娘子耳语“你不理我，我真走了？”

小娘子兀自站在那里不动，齐衡又等了一会儿，见小娘子还是不理她，又探过身去看，发现小娘子竟然默默地哭了。

这一下还得了，齐衡也觉得今日做的有些过了，明知道小娘子年纪小，又最是在意这个，还拿语言招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恶。他努力搬过小娘子的身子让小娇妻对着自己，“是我的不是，我诓你的，我又能去哪里，我哪里也不会去。你且放心。”他一面说一面擦着小娘子的眼泪，“快别哭了，好好的日子，当心哭坏身子。”

“才没有呢，我才没哭呢！”小娘子撇开齐衡擦眼泪的手，自己用手揩了一下眼睛，倔强地和齐衡争辩。“你爱去哪里去哪里，我才不管你，横竖你以后别来我这里。”

齐衡听到这里，知小娘子是真生气了，慌忙说“快别这么说了，我哪里都不会去。今日是我混账了，不该拿言语来激你。”见小娘子抽泣着有所缓和，又一把拉过她，“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放在以前这样的话我是绝不会说出口的，可是面对着你我都觉得不是我自己了。我会因你的事担心、慌乱、迷茫，见到你开心又想调笑你几下，这可真不是有意招你。”

“你又骗人，我才不信。”小娘子早已止住了哭，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没骗你，是真的。如今想来，当时与六妹妹，不顾二婶的情谊不过都是少不更事，眼下的感觉才真是奇妙。你啊，不知道自己是多有本事，竟把我都招得都不像我了。”

小娘子半倚在齐衡怀里，用手抠着齐衡衣裳上的花纹，一遍接着一遍，过了好久了才说“你是不是喜欢像顾二婶那样，或是……或是西林苑的姨娘那样的品貌双全，贤淑端静的姑娘？”

齐衡止住小娘子手上抠花纹的动作，将小娘子身子摆正，郑重地说“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喜欢那样的姑娘，我喜欢的是像杨徽萱这样的小丫头。”

齐衡显然看到小娘子嘴角噙着一抹笑，可一会儿又掩饰起来。他怕小娘子不信，又接着说“现下同僚们、故友们都羡慕我，说我娶了个宜家宜室的小媳妇，大家都说你最是得体端正不过，生得美，品性好，还高贵娴静……”

“又诓我！”小丫头突然笑起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惯会说情话的，怪不得这么招姑娘喜欢。我还没嫁过来时就听很多姑娘说过什么若能得齐小公爷垂怜，实乃三生有幸！啧啧，断是被你这模样和情话给哄骗了。”

“那你有没有被哄骗？”

“我可不也是被你的……”话说一半又觉得不对，立马又说“我才没有！”可刚矢口否认，就意识到自己又入了齐衡给她挖的坑。小娘子一跺脚，背过身去。“谁要理你！”

齐衡算是黏上了小娘子，又从背后环住她。“我都喜欢，无论是娴雅懂事的你，还是调皮捣蛋的你，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小娘子背对着齐衡痴痴的笑着，齐衡在她耳旁又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说去姨娘那里的混账话。我，齐衡，对天起誓，以性命作底，生生世世独爱杨徽萱一人，若是有违此誓，定……”

齐衡的誓言还未发完，小娘子却轻轻捂住齐衡的嘴，阻止他说完。“别说，我懂。这样毒的誓言相公还是少发才好。”

齐衡亲吻着小娘子的双手，饱含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却听小娘子说“我以后再也不用拳头教训人了，你放心。”

齐衡没想到小娘子会这么说，一愣，转念一想才知道小娘子可能是怕他不喜欢她这么霸道。“怎么不用，万一别人要来伤你怎么办，当然要用拳头教训他们。你为了我也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可是要生生世世的。最好啊是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不过千万不可伤着自己。”

后来，齐衡说了一箩筐的话又是嘱咐又是讨好小娘子，小娘子听着听着总觉得今日自己着了齐衡的道，试探地又问了一句，“那我可不可以用拳头教训旭哥哥？”

“不可以。”小娘子没想到齐衡答得这样快，“你看你还是不喜欢。骗人，小骗子。”

齐衡断没见过这么可怜见儿的小娘子了，一丝一点地抓挠着他的心，他一把横抱起小娘子，向卧床走去。“我不是不喜欢，就算你用拳头教训我，我都甘之如饴。我那是害怕。”

“害怕什么？”小娘子抓着齐衡的前衣，略带猜测地问。

齐衡轻轻放下小娘子，又放下帷帐，对着小娘子一阵耳语“你不懂，我一会儿告诉你。”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房花烛却宜人，鸳鸯戏水神仙侣，花开并蒂连理枝。齐衡不会告诉小娘子，他是害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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