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予了那些孩子银钱,通通打发了去,言:
神医斐煜:天高地广,任尔等去闯,只竹苑之门,不再为汝等开。
那些孩子也算知礼,未再诉求什么,只在临行之时,纷纷跪于那抚画之人身前,深深叩首,然后负了行囊离开。
后来那些人为官者位至卿相,为商者富甲一方,均也刚直清正,倒不算辜负那人几年栽培。
我无须再外出寻药,便辞了竹苑原本侍人,一切亲力亲为,又闭门不再迎客,所需之物也都由人备好送至小院,此后几年,小院都于世隔绝。
那人后来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日日不出房门,守着他的曾经不知作何。
而我,携了清酒坐于小院,日日醉饮,看着那人对另一女子情深,亦是不知作何。
再有信至,却不再是好友笔墨,原来他死了,听着自己最爱的女子奏一曲长安忆,虽是不舍,却也还是弃了那孤儿寡母。
我将死讯告知那人,他只是答:
霍舒衍:喔。
这般简单,那人竟未想过要去续前缘么,若是他想,我,便去折了冰昙回来,配一剂良药,送他去与那女子团圆。
我握紧另一只手,尽量平静的在那人掌上书:
神医斐煜:你不去寻她么?那人现在稚子年幼,孤儿寡母,新单于怕是容不得她们。
那人说:
霍舒衍:我,并没有能力帮她们,何况,她的身边不会一直有人陪,那女孩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我收回手,掌心已为汗所湿,轻吐一口气,暗叹还好,还好他不欲去寻。
如此,文清,再陪我些时日可好,下一个五年,等下一个五年,我便放你自由。
然终未做到,等得那女子死讯传来,我方明了,有的东西抓不住便是抓不住,身在咫尺,心却天涯,不过如此。
我毁了这些年越发茂密的青竹幽兰,毁了精心设计的假山流水,呵,本也是些无用之物,想以此博那人一笑,然那人从未看到。
那日用完午膳,我将那女子死讯告知,细细看他神色,也不知自己是期待着些什么。
那人展颜一笑,嘴角轻勾,我恍然,有多少年不曾再见他此般笑颜,如今看得,心却涩得厉害。
他请我拿七盏灯来,我依言递与,然后守于一旁,看那人站起,踏步去关上房门,然后静坐床前。
不知过得几时,那人复又有动作,他将灯并排置于床前,用火折一盏一盏去点,因着目盲,只得以手去试,感知燃否。
有言曰:人之将逝,亲手燃七盏星灯,可得神诺,现逝者遗愿。
呵,文清,卿之将死,我竟连一句告别言语也未曾得,好,当真是好啊!
我看那人被火烫着也笑得那般开怀,当真是刺眼至极,待第七盏灯将明,我一弹指灭了其中一盏。
闭目不再看,文清,我知道,你的遗愿必然与我无干,既如此,不若,不许罢。
再睁眼时那人已理好衣冠,安静躺在床榻之上,我起身近前,看墨色如潮涌没其头顶,复又褪下,那人脸色安详,似置身美好幻梦。
这个人终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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