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霍舒衍想,那个男子怎能如此,留下卿卿一人独对那大漠长风,单防那虎视群狼,但,他不能去。
如今,他霍舒衍不过是一废人罢了,他怎忍得,去毁了那女孩记忆中的翩翩公子。
好友斐煜说:
神医斐煜:你的女孩对那单于,可真是用情至深,夜夜一曲长安忆,据说那些偶然听得的人,都不自觉落了泪,只是,她这样苦这样念,为何不随那人而去呢?
霍舒衍懂她,只说:
霍舒衍:她是一个好母亲。
好友斐煜不言,霍舒衍也不再继续说话,只是在庭院中抬头,想他的姑娘,是否又在垂泪拨一支琵琶曲。
不知那人奏一曲长安忆,可会回忆往昔,那些斑斓画面里,可有一个翩翩公子?
可如今的他,却是连与卿卿同望一轮明月,都已无法做到了。
十九年时,好友斐煜说:
神医斐煜:文清,新单于即位,那人的孩子虽然年幼,但却手段迅猛,迅速安定了草原内外。
神医斐煜:只是我听说,单于的母亲却在他登位当夜,穿着嫁衣自戕而亡。
那个单于的母亲,是他的女孩……
终于,那姑娘完成她的使命,选择了死……
霍舒衍什么也未曾说,只是拜托好友斐煜为他寻了七盏灯,等得房间只余下一人之时,并排置于床边,摸索着点燃,滚烫的灯油,灼热的火焰触着霍舒衍的手,都只是让他展得笑颜。
传闻,人在临死的时候,只要点燃七盏星灯,就会有上神现身来实现将死者的夙愿。
从前,霍舒衍未曾相信过这样的虚妄之言,如今,他却无比奢望这些无稽之谈均为箴言。
曾经好友斐煜问他:
神医斐煜:你活着每每七日,便要受一次百剑穿心、万蚁蚀骨之痛,每每月圆,便得历一场冰火两重天,魂经此生最痛之事,这般苦,为何还要活下来?
当时,霍舒衍他只笑不言,心中想的却是:
霍舒衍:此生为人,我已因种种身不由己错过了那女孩,怎样怎样也不愿为鬼之时,再因魂不由己而错过……
他怎能如那人一般,舍、下女孩先登黄泉,只要想得他还与那女孩在同一个世界,哪怕呼吸都是痛的,霍舒衍也甘之如饴。
霍舒衍躺到床上,运功逼出脊髓内的金针,顿时感觉全身一轻,有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可霍舒衍的神情却是无比放松。
很快,霍舒衍便陷入了深眠,相留醉为他编织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梦中那个女孩一直等在香溪畔,霍舒衍乘舟归来,女孩跑过来与他相拥,他便紧紧抱住了那女孩。
然后,霍舒衍带着他的女孩,去看了那些未见的碧水青山,他们一起至百花谷轻嗅那春花烂漫,一起去杨柳湾静听那夏夜蝉鸣,一起坐枫林晚淡看那秋叶飞舞,一起偎长白山感那冬雪微凉……
等得那女孩长成姑娘,霍舒衍便实现他诺的十里红妆,终于,他成为了那倾城女子的夫郎,与她安居南郡,子孙满堂,他们携手,再历数年风霜。
等得白首,溘然闭目,霍舒衍与那女子葬在一起,墓碑上,她的名字前刻着他的姓氏,坟墓里,她的尸体旁放着他的遗裳。
这样的一生,才算得完满。
只是如此梦境,却不知是上神的轻薄恩赐,还是预言的下世得尝。
霍舒衍一个人躺在软榻之上,含笑而逝,身旁的几盏星灯明明灭灭,华光跳动至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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