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间,凤仪殿中喧闹了起来,于卿果不其然的发起了烧。
卢苑带着一群太医聚在一起,商量着用药的方式,又因着于卿有孕的缘故,所以只能慎之又慎。
于卿的身子虽虚弱,但好在练过武,还是有些底子的,总算是熬了过来。
沈恪在旁边担惊受怕的趴了一夜,一直到了第二日才离去了。
若荷:“七嫂,”
若荷坐在旁边,看着她那瘦削的脸颊眼睛通红,拉着她的手不停的抽泣起来,难得的不避讳的唤了她一句七嫂。
她道,
若荷:“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没人能替你分担,我今日同你说说心里话吧。”
这般说着,若荷拿着帕子擦了一下眼泪,道,
若荷:“我第一次见到七哥的时候才六岁,那时伯母已经故去了,他被伯父送到了京中,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皇爷爷不大愿意管他,只有皇太奶奶一个人愿意收着他,那时他看起来身子最是孱弱,那些个皇子皇孙们也喜欢欺负他,可我从未见过他反抗,只是默默的忍着,”
若荷:“那时父亲时常同我说,七哥是我这些兄长中最聪慧的,也是最能忍的,莫要小瞧了他,我一开始还不信,可到后来,他果然在暗地里将那些欺负他的人收拾的鬼哭狼嚎,”
这般说着,她忍不住朝她笑了一下,
若荷:“我从前还觉得,如七哥这般的人,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对谁上心的,可是,可是你出现了,你知道吗?当我知道你将七哥所有的宝贝都摔了,可他还是嬉皮笑脸的去哄你的时候我有多惊讶,”
若荷:“七嫂,七哥这些年过的太苦了,他能活下来着实不易,……可他却愿意为了你一退再退,连命都不想要了,我今日说这些并非是来当他的说客,也不求你能够原谅他,只是,真的没有半点转机了吗?”
于卿听着她的话一言不发,闭着眼睛不愿睁开,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若荷低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道,
若荷:“世人皆道他铁石心肠,可是他待你的心意我最清楚不过,七哥,他是爱苦了你了,我自然也深知你心中有他,可是,一直以来,他都只有你一个,也盼着,你心中,只有他!”
于卿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着那头顶的纱帐,红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若荷:“七嫂,我盼着你能好好活着,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哪怕是为了末儿,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若荷说着说着竟拉着她的手哭了起来。
从那日后,于卿再也没有闹过,每日里都认认真真的吃饭睡觉,仿佛回到了曾经一般,只是身子骨却似是开始虚弱了下去,时常都是缠绵病榻,还时时吐着血,大有朝不保夕的模样。
卢苑日日前去看着,也日日煎药,却也无济于事。
于卿“他可曾有话要告诉我?”
这日,于卿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卢苑顿了一下,道,
卢苑:“他让我问你,你可还记得那只玉门关外的鹰?”
此话一出,于卿的眼睛亮了一下,难得的转头去看他,终是点了点头。
沈恪:“如何了?”
沈恪站在殿外等着卢苑出来。
卢苑看着他摇了摇头,叹气道,
卢苑:“还是老样子,依旧是咳血,我日日开的药便是这个,也不知怎的就是不管用,哎,想必是伤了心肺了。”
沈恪背在后面的手微微一紧,心中开始惶惶不安起来。
民恩寺。
空峦大师亲自燃了一盏灯放在殿中,闭着眼睛微微沉思。
小和尚:“师父,这灯是为谁燃的?”
小和尚有些疑惑的抬头,按理说,今日的灯都已经点了,并未遗漏啊,而且还是师父亲自点的,这下可闯祸了。
空峦大师摇了摇头,
空峦大师:“一个,活死人,时辰未到,可也该点上了。”
小和尚:“活死人?”
小和尚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空峦大师:“从今日起,这盏灯,都由我来点,谁都不许动,凤凰涅槃,熬过去了,便是重生!”
凤仪殿。
这日九姑前脚放下药汤刚走,于卿便慢慢爬了起来,从一旁的枕头下拿出银针朝着自己的手腕上缓缓扎了下去。
于卿“咳咳,”
随着她的力度加重,自己也开始咳嗽起来。
九姑:“娘娘,”
九姑一进来便看到了这幅情景,吓了一跳。
九姑:“你这是做什么呀?”
于卿将那银针收了去,然后趴在床边吐了一口血。
九姑:“你,你这是在造作自己的身子,你知不知道?”
九姑有些恨铁不成钢。
于卿摇头,喘着粗气道,
于卿“莫要说出去。”
九姑哭着拉住她的手,
九姑:“你若是有事儿,你让我可怎么办?”
于卿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慢慢翻了一个身。
九姑哭着摇了摇头,为她扯了扯被子,慢慢走了出去。
到了晚间,沈恪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看着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一般。
于卿“咳咳,”
她轻声咳了几下,一缕细细的鲜血从嘴角滑落,九姑急忙拿帕子为她擦去。
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却也无能为力。
这一夜下了好大的一场雪,他就披着那件披风一直坐在殿外的台阶上,低着头静静的沉默着。
沈恪:“娘,”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小小的男娃娃抱了一只受伤的小野猫跑进了屋子,不停的呼唤着坐在里面的母亲。
他难得喜欢一样东西,母亲自然也是不会吝啬的。
老辰王:“为父日日让你习武,你就是弄这些东西,如今我们日日活得如履薄冰,连自己都顾不得,你还妄图想留住其他的东西?”
父亲低声怒吼着,将那瘦弱的小野猫扔了出去。
他心疼的不行,可到了第二日出去的时候,那只猫还是被冻死了。
那时他最是懒惰又懦弱,每日里吵着不愿习武,哪怕是出去了,也会悄悄地跑掉。
一直到那一日,一群贼人抓住了他和母亲,他看着母亲为他挡了一刀,死在了自己面前,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与软弱。
沈恪:“娘!”
他大声喊叫着,却被马拖着越走越远,连她的尸体都护不住,他的鲜血染红了那一路。
从那之后,他心中再无欢喜,亦再无波澜,他开始变得深沉起来,拼命习武练剑,学着揣度人心,在那黑暗的岁月里将仁慈慢慢抹去。
于卿的到来,无疑是给他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燃起了一盏灯,让他那颗早已死去的心渐渐复苏,可是为什么,哪怕是如今坐上了这个位子,站在这巅峰之上,他已经足够强大,却依旧留不住她。
沈恪:“是我错了吗?”
他低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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