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名世接过鱼篓子,两眼立马放光了,呵呵笑道。
杨名世:小伙计,不错,不错。
戴老学以为地主老财要买他的泥鳅,使劲搓搓手。
戴昌遇大爷,您真好眼力啊……这泥鳅值多少铜子啊?
没有想到,地主老财突然脸色一沉,凶神恶煞的。
杨名世:戴老学,你可知错?
戴昌遇还蒙在鼓里,抬眼问道:
戴昌遇我有什么错啊?
杨名世对着身材到他眼角一般高的戴继昌就是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杨名世: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吧,这是我家的水田!田里的泥鳅就是我的私有财产,我要养着它们吃虫子的,就是不准你们抓!
戴昌遇此时已经长得臂圆膀粗了,真想一拳将地主打下水田里去。虽然自己被扇得两眼冒金星,可是对方人多,手中还有刀,他也只好忍了,拳头却握得咯咯作响。
杨名世吼道:
杨名世:哎呦,你小子,还想回手吗?
说完,命令仆人将泥鳅全部倒回了水田之中,狠狠的踩碎了两只鱼篓子。
朱荣森抱着戴昌遇的腰哭道:
朱荣森:大哥,我们的泥鳅没有了——
一个仆人拿着大刀扬了扬:“再哭,我就宰了你们!”而后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戴老学搂着小表弟:
戴昌遇别哭,等老况(老哥)以后做了将军,一定要他们加倍奉还!
戴昌遇地主老财,你给我记着!你们家里的猪到时我一定要统统杀光,用大锅炖了熬汤喝。
戴老学对着远去的杨名世怒吼道,当然杨名世听不到他愤怒的声音了。日后,横行霸道的戴大财主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戴昌遇用同样的方式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
自从在水田里被杨名世一伙给羞辱了,戴老学半个月都没有下田抓泥鳅,只顾闷葫芦般的打柴,一天三担柴火,早早收工。话语明显少了,姑父问他怎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也不回答,只是笑笑而已,自己的苦自己知道就行了......
过了半年之后,又是农忙季节到了。朱家大院子的人是不用下田干农活的,为了培养戴昌遇独立的生活能力和吃苦耐劳精神,二少奶奶韦萍坚持让他和来朱家大院打短工的农民们一块下田插秧,为此与一向视戴昌遇为“儿子”的少东家麒施发生了争执。
少东家躺在蒙着熊皮的交椅上,半闭着眼道:
朱麒施:老学这孩子是嫂子特意送到我这里来学武艺的,不是来给我们做苦工的,否则他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说出去不太好吧,夫人?
韦萍坐在太师椅上,轻摇着小圆扇,
戴韦萍:若想人前显贵,必定背后受累。夫君,你知道什么叫坚韧不拔、忍辱负重吗?
麒施双手扶着交椅上的圆柄。
朱麒施:知道啊。老朱家能够富甲一方,靠的就是这种家风传承。凡成大事者,都是吃过不少苦头的,可是我们现在家境好了,孩子们完全不用去干那些低贱的体力活儿。
戴韦萍:富不过三代。从小就让孩子们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知稼穑之艰难,未必就是好事。体力活本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人们在下意识地认为农民低人一等,不屑于耕种。
韦萍指着神龛左边的对联说,
戴韦萍:教儿孙两行正业曰读曰耕,老学无心念书,就得下地下田干活。
麒施说什么也不同意韦萍的做法。
朱麒施:韦萍啊,老学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是你的亲侄子,叫我姑爷。我四岁开始就念子曰诗云,大丈夫经营的是天下,而不是田地。
韦萍反问道。
戴韦萍:老学上山去打柴,下田抓泥鳅,就是经营天下了?
麒施一只手转动着小钢球,一只手扯了一下熊皮。
朱麒施:正是。砍柴可以练刀法和眼法,有助于增加他的体能,他是自愿的,不一样。和那些泥腿子打成一片,不成体统,有损我老朱家的形象,还是不要让他去插秧的好。
韦萍放下了小圆扇,语气瞬间强硬起来。
戴韦萍:砍柴是增加耐力体力,插秧就是低贱活儿,什么歪理邪说?不行也得行,老学是我的侄子,就得听我的!
麒施站了起来,手里的钢珠圆球转得嘎嘎作响。
朱麒施:韦萍,既然你坚持让老学去和短工们一起劳动,那么荣森也得一块去。
韦萍微微一笑。
戴韦萍:荣森是红玉姐姐的儿子,我可不敢擅自做主,得和她说说才行。
麒施摆摆手。
朱麒施:不必了。
韦萍有点担心荣森吃不消。
戴韦萍:夫君,荣森从来没有做过农活的,我不能保证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麒施最终还是被韦萍说服了。
朱麒施:没有事,荣森那小子,去年一个冬天都光着脚在田里捉泥鳅,身体棒棒的!
韦萍微微点头。
戴韦萍:也是哦,冬天温度更低,现在都芒种节了。
麒施点上一管旱烟,吐出一股烟雾。
朱麒施:嗯,私塾先生要回去照看自家的农田,正好放假几天,老学也有个伴儿。
戴韦萍: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让老学和荣森一起去石灰冲……
此时,荣森已经从私塾放学回来了,刚到在门外,一听说二娘要他和老学一块去石灰冲,可高兴坏了,飞跑着进了厅屋,在韦萍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
朱荣森:多谢二娘,我又可以去石灰冲玩了。
韦萍拍了拍荣森身上的灰尘。
戴韦萍:森儿,不是去玩,是去插秧哦!
韦萍拍了拍荣森身上的灰尘。
朱荣森:二娘,我不会插秧,还是不去了。
麒施狠狠瞪了荣森一眼。
朱麒施:不会插秧,也得给我去。
朱荣森:爹,孩儿明白了。
荣森坐下来,拿出笔墨纸砚,开始练书法了。才写完一张纸,厅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戴昌遇姑姑,我回来了!
戴昌遇挑着一担柴火站在了天井的中央。
韦萍端着一大碗凉甜酒出来了,
戴韦萍:老学,今天回来得真早啊……老学,你的干粮忘记带了,饿坏了吧?
戴昌遇擦了擦脸上的灰土。
戴昌遇姑姑,我不饿,只是有点渴。
戴韦萍:那就喝了这甜酒汤圆呗。
戴昌遇放下了柴火,双手接过大碗,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底朝天,舔了舔碗底,意犹未尽:
戴昌遇真甜。姑姑,还有吗?
戴韦萍:没了。
韦萍笑道。
戴昌遇从柴火上取下一只还在拼命挣扎的山鸡。
戴昌遇姑姑,今天我在山林抓到两只山鸡,烤了一只吃,这里还有一只,给您。
韦萍不由一惊:
戴韦萍:老学,山鸡跑得那么快,还会飞,你是怎么抓到它们的呢?
戴昌遇兴奋地说,我砍完柴之后,听得附近有山鸡咕咕的叫声,我才记起昨天我在山上放了竹套,于是我削了一杆竹标枪,悄悄往设套的地方走去。运气太好了,竹套上倒吊了一只山鸡,居然还有两三只毛色不一的山鸡在绕着竹套打转儿,久久不肯离去。我一标枪过去,就砸中了地上的那只……
戴韦萍:哦,老学,你出手很快啊。
韦萍提着山鸡就要去厨房。
戴昌遇问道。
戴昌遇姑姑,清炖,还是爆炒啊…?
戴韦萍:先拔毛了再说呗。
韦萍笑眯眯的走了。
正在练书法的荣森听得入迷了,也不管麒施在旁边看着,丢下毛笔跑出来了:
朱荣森:大哥,你可真厉害,山鸡都被你活捉了一只。
戴昌遇不无遗憾地摊摊手说。
戴昌遇可惜还有两只飞走了……
荣森拉着戴昌遇的手说。
朱荣森:大哥,我二娘说明天让我们两个去石灰冲插秧,你去不?
戴昌遇爽快地应道。
戴昌遇石灰冲?离断头冲很近了,去呀,那里的溪水里面有团鱼,我们可以插秧完了之后去弄几只。
朱荣森:大哥,我可不想去……荣森摇摇头。
戴昌遇为什么不去?戴昌遇问道。
荣森靠近戴继昌,伏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朱荣森:我怕那个地主老财。
戴昌遇咬着耳朵,安慰荣森道。
戴昌遇森弟,不用怕。明日我们背一把马刀去,插在田埂上。地主老财来了,我就一刀砍断他的手!
朱荣森:大哥,马刀我扛不动啊。
戴昌遇又不用你扛。
朱荣森:哦,那我做什么啊?
戴昌遇你负责观风就行,砍人我来就是了。
朱荣森:大哥,他们要是人多,我们怎么办?
戴昌遇森弟,我们家里不是有火枪吗?
朱荣森:对呀。可是火枪不能随便拿走的啊。
戴昌遇你问你娘要一支不就得了。
朱荣森:我娘说了,火枪小孩子不能玩的,走火了会出人命的。
戴昌遇没有火枪,我们打不过那个地主老财的。
朱荣森:好吧。万一我娘不给,我就去找保叔叔。
戴昌遇嗯,就这么着……
第二天,戴昌遇和荣森两兄弟吃了早饭,挎着鱼篓子,将马刀和火枪藏在衣服里,跟着十几个短工一块去了石灰冲。
一到石灰冲的冲口,朱荣森远远看见了去年提着大刀吓唬他们两个的那个仆人带着一帮人在对面的水田里插秧。那仆人坐在树荫下,哈欠连天,悠闲地抽着水烟袋。
荣森指着远处的树下那仆人问道。
朱荣森:大哥,那家伙又来了,我们要不要去报仇雪恨?
戴昌遇急什么啊?我们先不要惹事生非,要教训他们,等插完秧之后再说吧
戴昌遇摸了一下腰间的火枪。
戴昌遇走,下田干活去。
朱荣森:大哥,这田里面好多蚂蝗啊,我真不敢下来了。
荣森站在田埂上,看着水中不时有游来游去的蚂蝗,有的差不多有他的小指头那么粗细,有点儿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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