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快马加鞭的朝着龛谷寨的方向赶。
郑骞自上了马车后,便闭了眼睛坐在角落里,不知道是真睡了过去,还是闭目养神。又或者是厌弃一同乘车的朱林。朱林看在眼里,也不恼,坐在马车里,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在天色渐黑,朱林昏昏欲睡时,郑骞却突然开口了。
“朱管家,你从京城来,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原本昏昏欲睡的朱林瞬间睡意全消,略一沉吟后,朱林抬目朝郑骞看了过来,“老大人想打听谁?”
郑骞目光却幽幽的看着马车外缓缓倒退的山林田野,淡淡道:“萧远春,他现在怎么样了?”
朱林暗暗的叹了口气,默然片刻后,他轻声说道:“萧大人现在是正一品的总兵之职。”
正一品的总兵之职!
郑骞浑浊的眸子里有着一闪而逝的寒芒,却在是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捕捉不及。
原以为郑骞还会继续问,但等了又等,却没等来郑骞的开口,朱林再度沉沉叹了口气后,轻声道:“老大人,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不让它过去,又能怎么样呢?”郑骞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你不用劝我,我很早就想明白了,不是萧远春无耻,而是我有眼无珠,怨不了别人。”
朱林还想再劝,可实在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就像郑骞说的那样,萧远春是他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甚至收在膝下作了义子,可谁能想到,被郑骞视为亲子的萧远春会上密旨参奏郑骞养寇自重,通敌叛国!
虽说最后查无实据,可因为是萧远春参奏,皇上最后还是夺了郑骞的总兵之职,贬为庶人定了个流放三千里之罪,来到了这荒蛮之地龛谷寨。
郑骞家中老妻在听闻是萧远春密奏诬告郑骞之时,当场吐出一口血后一命呜呼再没醒来。郑骞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出事后,因为怕遭受牵连,三个女婿只有大女婿携妻带子回家替老夫人奔丧,并操持丧仪,其余两个,二女婿送来了丧礼,人却没有出现,余下的最得郑骞和夫人疼爱的小女儿连个面也没露。
当时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老夫人出殡的时候,与郑骞私交甚笃的几户人家,尚且偷偷在门外摆了祭品,二女儿和小女儿两家,却是连个祭品都没摆。
朱林想起当日的惨状,由不得生心唏嘘。
“老大人,庄家大郎是个有情有义的,这几年,每逢老夫人忌日,他都会陪着凤夫人去宝林禅寺做一场法事。”朱林轻声说道。
朱林嘴里的庄家大郎便是郑骞的大女婿庄溱林,诚意伯府世子。
郑骞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有悲呛一闪而逝,稍倾,却是沉声说道:“何必呢?”
当今圣上,永和帝刚恢自用且心思诡谲难猜,郑骞更愿意庄溱林像其它两个女婿一样,从此和他断了来往,以免惹祸上身,也不愿因为自己害了他和女儿、外孙。
但,这样的话,他即便想说,也说不到庄溱林跟前,再者,就算他说了,庄溱林便能听吗?庄溱林同郑千和青梅竹马长大,视亡妻如嫡母。
郑骞不再吱声,看着荒野的目光宛若灌了千年的风霜,满是灰烬和悲凉。
朱林同样默不吱声,目光沉沉的看着外面。
余大姑娘的身世本就尴尬,现在又多了个郑骞,自家老爷怕是无任如何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吧?唉!朱林长长叹了口气,可真是愁人啊!
龛谷寨到莘唐县几百里的路程,苏洐一行人出城时天色已晚,即便一路急赶,到得金瓯乡时也已经是子时了。
“不若找个客栈先歇下,明天再往家赶吧。”苏洐对余初瑾说道。
余初瑾摇头,“如果你不累的话,我想继续赶路,攸宁和幼瑾肯定等急了。”
金瓯乡到龛寨徒步需要一个半时辰的样子,若是马车半个时辰足够了,只是他们这一路从莘唐县便一路马不停蹄,人不累,可马却是已经累惨了。
苏洐想了想,说道:“那要休整一下,让马吃点草,歇歇,我们再继续赶路。”
余初瑾点头,“好,你饿不饿?要是饿了的话,我们去乡里找点吃的东西。”
“这深更半夜的,大家都睡下了,哪里还能找到东西吃。”苏洐笑了说道。
余初瑾才要开口,苏洐却突然从马车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余初瑾,“偿偿看,好不好吃。”
余初瑾看着眼前的油纸包,好半响没能回过神来,稍倾,“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和林伯去找苟大人的时候,天冬闲着无事,逛了逛县城,然后买了些吃食。”苏洐说道。
外面正跳下马车,扯马缰的天冬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哼哼道:“明明是少爷你叫我去买的,说大姑娘这几天肯定没吃好睡好……”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马车里的余初瑾听见。
被揭了老底的苏洐,一瞬红了脸。
好在天色黑,余初瑾看不出来,不过就算是看得出来,这会儿肯定也装傻充愣了。
余初瑾揭开油纸包,是几块做工和用料并不怎么考究的点心,但她还是看着苏洐,说了一声,“谢谢。”
苏洐笑了笑,“不用谢,你快吃吧。我去找老大人和林伯,给他们也送些吃的过去。”
说着话,苏洐从马车里又拿了几个油纸包出来,快速下了马车,朝停在后面的马车走去。
正伸腰踢腿的朱林见到苏洐,连忙大步迎了过来,“少爷。”
“林伯,这里有点吃食,你和老大人分吃了吧。”苏洐将手里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朱林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说实话,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偿过饿肚子是什么感觉了,这一饿,饿得他几欲怀疑人生。是故,苏洐油纸包递过来,他想也没想便接在手里,“哎呦喂,可把我给饿坏了。”
“对不住了,林伯,累你受苦了。”苏洐说道。
朱林连连摆手,“少爷,您说这话可真就羞死我了。”
话落,回头看了郑骞,“老大人,您也来点吧。”
说着话,将手里的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郑骞接在手里,是冷了的肉包子,他没多说话,而是一口半个的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朱林不过是饿了两餐,郑骞可是实打实的饿了三天没吃饱过。
苏洐站在路边,待郑骞把肉包子吃完好,突然开口说道:“老大人,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郑骞看了苏洐,“你说。”
“您即收了攸宁为徒,能不能再收一个?”苏洐问道。
“你是想我说黎家三爷吧?”
苏洐笑着替黎世风说着好话,“老大人,世风他从小就想做个带兵打战的将军,虽然性子鲁莽了些,但他……”
“受你这么大一份人情,我也正愁着没法还,既然如此,就让他跟着我学排兵布阵吧,不过,先说清楚,他不是我徒弟,我也不是他师父。”郑骞说道。
苏洐想了想,点头道:“好,一切都遵从老大人的意思。”
休息了约有两刻钟的样子,一行人重新起程。
只是,这次苏洐不再和余初瑾同乘一车,而是换了郑骞和余初瑾。
“可惜苏家的娇花短命,不然真的是个良配。”郑骞看着行走在前面的马车,对余初瑾说道。
余初瑾颇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她对郑骞说道:“不瞒老大人说,他若不是短命,这婚事,我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郑骞微微一怔后,不由得哂笑一声,摇头道:“你可真是……这话,你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可千万别说。”
可不是说不得吗?
这要传了出去,还让人以为余初瑾盼着苏洐死呢!还没过门,就盼着自家相公死,蛇蝎心肠都不足以形容了,这真要苏洐有个好歹,黎氏还不得把余初瑾给浸了猪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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