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这番动静很快便被后院的贺氏知道了,贺氏挥手示意来禀报的小丫鬟退下,眼见贺氏得了回报并没有前去安抚的打算,心腹婆子不由上前,小声问道:“夫人,不去看看吗?”
贺氏摇了摇头。
心腹婆子还待再说,贺氏却是摆手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心腹婆子心下大凛,连忙行礼退下。
贺氏过了二十仍无子后,便茹素,前些年更是在府中的西北角修了间佛堂,每逢初一十五她都会去念上一天经。
这会儿,贺氏独自坐了小半个时辰后,却仍旧不能静下心来,便习惯性的起身打算去佛堂坐一会儿,到菩萨跟前念念经敲敲木鱼。
心腹婆子在天井里拿帕子拭着贺氏养的几盆花,瞥见贺氏出来,连忙起身便要迎上前,却被贺氏摆手,“我去佛堂坐坐,你不必跟来。”
也没等婆子回话,贺氏便顾自走了,只,还没等走出月洞门,却和一身肃然的蒋凤池撞了个正着。
贺氏步子,“大人,您怎么来了?”
蒋凤池的手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只身上的戾气仍在,闻言,眉头微蹙看了行色匆匆的贺氏问道:“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心里闷得慌,想到园子里走走。”贺氏说道。
蒋凤池听了,当即说道:“走吧,我陪你。”
贺氏没有拒绝,也没有问蒋凤池手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夫妻俩人沿着抄手游廊慢慢的走着。
虽已立春,但风吹在脸上还是料峭略带带寒意,加之凌晨时分下了场小雨,风寒湿重越发沁骨入髓。不过是走了小半刻钟的样子,蒋凤池便对贺氏说道:“回去吧,你身子不好,这风太冷,回头别又病了。”
贺氏没有反对,而是温驯的应了一声“好”。
夫妻俩人于是重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燕敏。”
贺氏轻应了一声,脚下步子却没停,等察觉蒋凤池并没有跟上时,她这才停下脚步看了过去,眼见蒋凤池立于原地,正目光深沉的朝她看来时,贺氏不由扯了僵硬的嘴角,脸上绽起抹轻浅的笑,问道:“怎么了?”
蒋凤池摇了摇头,默然上前,伸手牵住了贺氏的手,却在握住贺氏手掌的刹那,失声问道:“怎么这么凉!”
“大人你忘记了,我体质寒凉,别说是这个季节便是炎炎夏日,也是手脚冰凉。”说着话,贺氏似是怕冷到蒋凤池,便要抽出被他握在掌间的手,却被蒋凤池阻止,“别动,我给你暖暖手。”
贺氏便不再挣扎。
走至主院时,恰巧大丫鬟迎夏走了出来,见到牵着着的贺氏和蒋凤池,先是微微一怔,稍倾突然一转身跑了回去,“钟妈妈,钟妈妈……夫人和大人回来了,牵着手回来的。”
贺氏听到迎夏的话,脸色蓦然一红,不由得轻声斥了一句,“真是越来越浮燥了。”
“剪院发生的事,你知道了?”蒋凤池的声音突然响起。
贺氏步子微微一顿,稍倾,点了点头。
蒋凤池叹了口气,握着贺氏手掌的手微微用力,沉声说道:“他还是不愿意佟家的这桩婚事,燕敏,你有时间好好劝劝他,这府里也就是你说的话,他还能听进一两句了。”
“好,我找个时间去和他谈谈。”贺氏从善如流道。
说着话的功夫,俩人已经过了月洞门,进了天井。
心腹婆子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大人,夫人,屋里已经生起了炭盆,茶也沏好了,去屋里坐吧。”
贺氏点了点头,跟着蒋凤池并肩往内室走去。
果然如婆子所说,屋里的炭盆已经生起来了,室外尚且春风料峭,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
蒋凤池坐下端起桌上温度刚好的热茶,一边掀了茶盖撇着上面的浮沫,一边看了贺氏说道:“你身边的婆子丫鬟都是妥当的,凤翎过个一年半载的就是要成亲了,你看是不是从你这里选两个得用的大丫鬟去他屋里侍候着?”
贺氏端着茶盅的手僵了僵,稍倾,低头一笑轻声说道:“好,我回头问问钟妈妈,看看哪个丫鬟稳重勤快,等选好了我和您说一声。”
“有劳夫人。”蒋凤池轻声说道。
“大人言重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怎么说他都是大人的亲弟弟,是不是?”话落,贺氏端起茶盅浅浅啜了一口,稍倾,自失的一笑,轻声说道:“有时候,我会想,倘若我也有个一子半女的,应该也和凤翎差不多的年纪吧?”
燕凤池微微垂着的眼底,蓦然一片晦涩不明。
贺氏说完那番话后,也没有再言语。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只至蒋凤池手里的茶盅搁在茶几上发出一清脆“叮”的一声响,才打破了这片宁静。
蒋凤池站了起来,走到贺氏跟前,拍了拍她的肩,温声说道:“别想了,子女是老天的恩赐,没有便没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贺氏勉强一笑,“我明白,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
话落,应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而说起别的事来。
“你打算让三弟什么时候启程进京?”
“五月萧远春大婚,让他早些启程吧,升职之事,我总觉得有些突如其来,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宋大人都打听不出来吗?”贺氏问道。
蒋凤池摇头,“我们虽然搭上了宋原吉,可到底庆州和京城隔着千里,有些事情信中也不便明言。再则,我一个五品的千户在宋原吉的眼里算什么?他是天子近臣又是宠臣,门下臣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之前,愿意替凤翎牵线佟家,这次又愿写信来已经是极为难得之事。”
“你还想让他在吏部多打听?那是不可能的事!”顿了顿,“凤翎虽然顽劣,但天资并不愚钝,他若是用心打理这中间的人事和关系,我们也不必吊死在宋原吉这一棵树上。”
贺氏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但愿三弟能最早些懂事,明白什么叫,兄弟同心,齐利断金。”
“好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蒋凤池在贺氏身侧重新坐下,“前些日子忙,上己节也没陪你出去走走,听说深云禅室后山的桃花开了,找个时间我陪你去走走吧。”
贺氏摇头,“不去了,年年都去,也没看出什么新意来。”
“那你有哪里想去的?”蒋凤池问道。
“暂时也没什么地方想去的,这莘唐县城住了这么些年,还有哪里没去过?能去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贺氏轻声说道,眼见蒋凤池目光似有自责,贺氏笑了说道:“行了,你别管我了,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我没什么事好忙的。”蒋凤池说道。
“那个吴宗忱……”贺氏抬目看向蒋凤池。
蒋凤池摇了摇头,示意贺氏不要再说。
贺氏叹了口气,便不再言语。
蒋凤池又坐了会儿,京墨却来报,说是前院有人求见,蒋凤池这才起身离开。
待蒋凤池离开后,钟妈妈含笑走了进来,将桌上蒋凤池喝过的茶盅递到迎夏手里,又往炭盆里添了些炭,这才站定在贺氏身边,轻声说道:“您之前那样可把我给吓坏了。”
“有什么好吓的。”贺氏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我虽然无子无女,可大人身边别说个妾室,就连个通方都没有,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哎,夫人你这话就不对了。”钟妈妈是贺氏的奶妈,从小把她领大,心里早已把钟氏当半个女儿看待,且贺氏又一直待她礼遇有加,说话便也比旁人多了几分直白。“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没有吗?”
贺氏扯了扯嘴角,“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钟妈妈不赞同的摇头道:“我的好姑娘,您听老奴一声劝吧,过日子总是一步看三步的好,哪能临时抱佛脚呢?您要舍不得迎夏,就外面给大人相看一户人家,抬进门来等生产的时候留子去母,你把哥儿抱到身边养,以后也和您生的没什么两样。”
“这话你以后别再说了。”贺氏拧了眉头,不高兴的说道:“纳不纳妾,纳谁为妾,是大人的事情,他自个儿都不乐意,我犯得着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说了……”
钟妈妈看着贺氏。
贺氏嘴角扯起抹讥诮的笑,冷冷道:“你怎么就知道大人他没儿子呢?”
钟妈妈宛若五雷轰顶,她目光呆滞的看着贺氏,“夫人……”
贺氏却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很是烦燥的说道:“行了,妈妈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钟妈妈唇角龛龛,很多的话想说,可却在目光对上贺氏冷冰冰的脸时,只能将那些到了嘴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
贺氏坐在屋子里,手指轻抚着早已经冷却的茶盅,眉头蹙成了一座山。
屋子外面,迎夏轻手轻脚走了上前,探头看了眼屋内的情形,转而问钟妈妈,“怎么了这是,刚才都还好好的。”
钟妈妈摇了摇头,示意迎夏别多问。
迎夏犹疑着在钟妈妈身边坐了下来,“妈妈,你听说了吗?三爷要抬了莞清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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