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坐在上首的黎海权,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杨氏和坐在她下首的黎世风同样脸色难看至极。
金道姑脸肿得像个猪头缩着肩膀站在角落里,不时抬头朝花厅外看去。
余初瑾垂了眉眼,手里端着个白底青花的茶盅,轻轻摩挲着茶盅上的花纹,眉眼低垂,谁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到是和她隔着张几案坐着的苏洐,这会儿神色一如往常温润,看不出是喜是怒。
远远看到花厅里坐着的几人,骆氏下意识的便软了手脚,她抬头看着下颌绷得像一条直线的黎世瑾,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夫君。”
黎世瑾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心里即埋怨骆氏自作主张,又恼苏洐管不住余初瑾任由她在黎家撒野,更恨黎世风分不清里外,胳膊肘愣是朝外拐帮着别人来对付自家人。
耳边响起骆氏带着哭腔的“夫君”二字时,黎世瑾长长的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脸色苍白一副快哭出来模样的骆氏,“即知今日,何必当初?”
“夫君,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骆氏摇头小声说道。
都这会儿了,是和不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到底是自己的结发妻,纵自己打得骂得,如何能让别人这般轻贱了去?
黎世瑾上前握住骆氏凉得像冰块一样的手,柔声说道:“别怕,我在这里。”
骆氏含了许久的泪顿时簌簌直往下掉,可这会儿显然不是哭的时候,她连眨了几下眼睛,待眼里再无泪意后,这才跟着黎世瑾朝花厅走去。
“爹,您找我和金珠?”
黎海权抬目看向这个不任是外形又或者是脾性都和自己有着七分像的长子,那句到了嘴边的喝斥,最终变成了一句有气无力的轻问,“那个金道姑是怎么回事?”
“爹,这件事我已经问过金珠了,这原本是岳母大人的一片爱女之心,谁知却叫这个妖道给骗了……”
“黎寨主,我冤枉啊。”金道姑当即不干了,这是要让她背黑锅啊,顾不得身上的痛,几步走了上前,哭丧着脸喊道:“是大奶奶的娘亲找上我,说给二十两银子,让我……”
“住嘴!”黎世瑾厉声打断金道姑的话,目带威胁的看着她,咬牙道:“你敢攀诬我岳母,信不信,我这就让人去拆了你的五清观。”
金道姑对上黎世瑾咄咄逼人的目光,不由得一阵心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嗫嚅着,“我,我,我……”
黎世瑾到底也是在生意场上浸yin多年的人,眼见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当即趁势说道:“不过就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好在也没酿下什么大祸,你这就真心诚意的向余大姑娘赔个礼道个歉,争取获得她的谅解,看在你是出家人的份上,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金道姑顿时心生欢喜,若是事情能这般了了,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这么一想,当即转身对余初瑾又是作揖又是赔着小心道:“姑娘,都是我叫猪油蒙了心,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但凡姑娘能饶我这一回……”
余初瑾垂了眉眼,如老僧入定吧,似是根本就不曾听到金道姑这一番话。
黎世瑾这时候走到苏洐跟前,“阿洐,你也帮着劝劝余姑娘吧,今天这事确实叫她受了委屈,你且放心,这委屈一定不叫她白受,你问她,要什么样的补偿,只要她提出来,我们一律应允。”
“大哥,你这话我不同意。”黎世风抬目看向黎世瑾,“这是赔个礼道个歉就行的事吗?你知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初瑾,换个人她很有可能就没命了!”
“你闭嘴!”黎世瑾瞪了黎世风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余姑娘不是没有事吗?再说了,余姑娘都没有吱声,你又说什么?”
黎世风蹭站了起来,却在这时,余初瑾开口了。
“就这样吧,也不用说什么道歉赔礼的了,这些我不需要。”余初瑾起身,对上朝她看来的黎世瑾,唇角翘起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的弧度,淡淡道:“只烦请和黎五老爷说一声,日前他所提之事,就此作罢。”
黎世瑾拧了眉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看向余初瑾。
五叔和余初瑾提什么了?
余初瑾却是并不理会黎世瑾的迷惑,而是转身看向了坐在上首的黎海权和杨氏,轻声说道:“我姐弟三人已经在府上叨扰多日,所幸阿洐已于今日将房子置妥,我打算这就带着弟弟和妹妹搬了进去,就不和老夫人辞行了,还请黎寨主和夫人代为转告。”
“这就要搬走?”黎海权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余初瑾说道:“不是说过两天再搬吗?再说了,房子虽然是现成的,可里面被子褥子什么都没有……”
余初瑾笑不达眼底的对黎海权说道:“无妨,屋子里烧几个炭盆一夜便也凑和过去了。”
话落,已经起身朝外走去。
苏洐紧跟着站了起来。
“阿洐,你快劝劝余姑娘,住得好好的……”
苏洐步子一顿,拦在黎海权跟前,张嘴想说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而是说了声“舅舅,舅母留步”的话,转身匆匆朝余初瑾追了过去。
“初瑾。”苏洐追上余初瑾,“对不起,我……”
“别傻了。”余初瑾回头看着一脸自责的苏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就像黎大爷说的,事情并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金道姑也被我打了,大奶奶的娘也被嫂嫂打了,出了这口恶气便是,难道还真要闹出条人命不成?”
苏洐苦笑着说道:“可到底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噗嗤”一声轻笑,余初瑾看向苏洐,说道:“傻了不是?这叫什么委屈?别说还没把我往那柴堆上放,就算是把我往柴堆上放了,我也只会怪自己太没用,而不是去怨恨别人太恶毒。”
“你别这样说。”苏洐难过的看着余初瑾,“你这样说,我听了很难受。总觉得是自己太没用,不能护住你。如果我能……”
余初瑾摇头,“好了,不说了,走吧,你去看看老大人和攸宁了、由大哥他们回来了没有,我去喊了幼瑾和嫂嫂,我们在大门口碰头。”
“好。”我知道了。
不说余初瑾带着余幼瑾和杭氏就这样离开了黎家,且说后罩房,黎老夫人听完阿曲的话后,久久没有出声。
阿曲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之前五老爷有意让余姑娘和大爷合伙开酒楼,五老爷出银子,余姑娘负责出菜品,大爷打理日常琐事。但适才余姑娘离开前,已经说了,五老爷所提之事就此作罢。”
黎老夫人点了点头,对阿曲说道:“你去把骆常氏请来。”
“老夫人?”
“去吧。”黎老夫人摆了摆手说道:“把骆常氏请来,也把大爷和大奶奶一道请来。”
阿曲仍有迟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小声劝着黎老夫人,“我知道您生气,但既然余大姑娘都已经不计较了,您又何必……”
“初瑾是个聪明的,她不愿意阿洐夹在中间难做。”
“您既然都知道……”
“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才不能让好人吃亏,让坏人猖狂了。”黎老夫人打断阿曲的话,默了默,冷笑着说道:“再说,这孽是我作下的,由我来结束它也正好。”
阿曲听得背脊生寒,“老夫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黎老夫人摆手,示意阿曲不必多问,只管按她吩咐的去做,阿曲无奈,只得去请了黎世瑾和骆氏以及骆氏的母亲骆常氏。
骆氏上前两步,攥了黎世瑾的手,“夫君,我,我害怕。”
黎世瑾心头也很乱,但还是轻轻拍了拍骆氏的手,安抚道:“没事,我在呢。”
“是啊,金珠啊,有姑爷在呢,你怕什么?再说了,老夫人那般喜欢你,疼你还来不及,你怕什么呢?”骆常氏说道。
骆氏却觉得根本就不像她娘说的那样,她一颗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背脊里一屋一层的冷汗往外生。
一盅茶的功夫,一行几人到了后罩房。
“哎呀,亲家老太太,好些日子没见了,您都还好吧?”骆常氏哈哈笑着朝黎老夫人走了过去。
黎老夫人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骆常氏的笑一瞬僵在了脸上。
骆氏下意识的往黎世瑾身后躲了躲,黎世瑾打着哈哈说道:“祖母,您就爱说笑话。”
“我不喜欢说笑话,也不会说笑话。”黎老夫人看着黎世瑾,“让阿曲叫你们来,是让你写封休书,让她娘把她领了回去。”
骆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祖母……”
黎老夫人没看骆氏,而是看了黎世瑾,“笔墨纸砚我屋里就有,你去写吧。”
“祖母……”黎世瑾看着黎老夫人,目露哀求,“祖母,金珠她……”
“好你个老不死的!”骆常氏跳了出来,指着黎老夫人怒声骂道:“你可真行啊,你!管闲事管到孙子屋里来了?你们黎家凭什么休了我家金珠……”
“无子。”黎老夫人淡淡道。
骆常氏:“……”
无子,为七出之首!
“没错,金珠是没能给你们黎家生个一男半女,可她没有霸着茅坑不拉屎,她答应给姑爷纳妾了,是你不答应。”骆常氏怒声吼道。
骆氏爬了过来,抱住了她娘的腿,“娘,您别说了,我求您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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