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傻的吗?”
嗯?!
余初瑾抬目看向黎世风,惨白的夜光下,一张脸白得如同地上的雪。
黎世风心刹那间痛得抖了抖,他看着余初瑾,看着他兀自滴滴哒哒流着血的手,颤着子问道:“万一,你的手被砍断了怎么办?”
“不会的。”余初瑾说道。
“怎么就不会?”黎世风陡然提了嗓门吼道:“我就算挨那一刀也不会死,可你要是没了双手,你以后怎么办?”
余初瑾叹了口气,想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先给她止血吗?怎么还纠结起这个来了?”只是,对上黎世风噙满泪水的眸子时,那些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黎世风拼命的想要将眼里的泪逼回去,可是对上余初瑾血肉模糊的一双手,眼泪刹时夺眶而出,他撇了头,哽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傻瓜,你就是个傻瓜!”
余初瑾很是无语。
好吧,她就是个傻瓜!她要不是个傻瓜,怎么会拼着废了一双手救下这么个二货!
“初瑾!”
带着喘息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
余初瑾和黎世风同时抬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苏洐打着滚的到了跟前。
“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苏洐不无庆幸的声音响起,不待俩人开口,苏洐急声问道:“世风,五舅舅呢?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黎世风一瞬想起黎海官让他下山去关岭卫求援的事,脸色陡然一白的同时,却又满目的疑惑。不对啊,西戎人还在山上呢,这些蛮夷是从哪里来的?
“世风,世风?”
见黎世风怔忡不语,苏洐转目朝余初瑾看了过来,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余初瑾脸色很白,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苏洐目光一紧,“初瑾,你怎么了?”
也是这时候苏洐才发现余初瑾搁在身前血肉模糊的一双手,几疑自己看错,苏洐猛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苏洐本欲抢上前,却因为心慌和积雪太厚脚被陷住,他“扑通”一声摔在了余初瑾身前的雪地里。
“初瑾,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苏洐颤抖着想要去摸,却又怕弄疼了余初瑾,一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抖得如同一个筛子。
“我没事,你撕开布下来替我包扎下。”余初瑾深吸口气后,咬牙说道:“嫂嫂带着攸宁和幼瑾躲在暗室里,我得回去,万一有人放火烧房子就糟糕了。”
苏洐点头,手忙脚乱的撩了袍摆,打算撕干净些的里衣,只撕了几次都没撕动,大冷的天他额头沁出了一层豆大的汗珠。
余初瑾看在眼里,才想开口说叫他别急,耳边却响起“哧啦”一声响,紧接着黎世风手里攥了条雪白的衣带过来,嗡声说道:“有些疼,你忍着点。”
余初瑾点了点头。
一边颤着双手替余初瑾包扎双手,一边轻声说道:“五叔和郑老头在山里,郑老头说大屋山有西戎人藏着,他让五叔陪着走一趟,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五叔让云棠把我送下山,并且嘱咐我告诉我爹使人去关岭卫求援。”
“如果说西戎人还在山里没来得及下山,那寨子里来的这帮人是什么人?”余初瑾问道。
黎世风动作一顿朝苏洐看了过去。
苏洐瞳孔骤然一紧,哑声说道:“戎狄人,这帮人是戎狄人!”
……
莘唐县。
蒋凤池裹着黑色的裘衣站在窗前,屋檐上的雪不堪其重,就这会儿的功夫已经哗啦啦倒下了好大一片,本该漆黑的夜因为这场雪而变得明亮。
“不早了,睡吧。”贺氏轻声说道。
蒋凤池摆了摆手,“你去睡吧,我还不困。”
贺氏闻言默了一默,轻声说道:“大人要是不想睡,妾身陪您手谈一局如何?”
“不了。”蒋凤池淡淡道:“天冷,夫人还是早些歇了吧。”
贺氏没有想到蒋凤池会拒绝,微微一怔后,脱口而出问道:“大人可是有心事?”
一直不曾回头的蒋凤池,这时候回头朝贺氏看了过来。
贺、蒋两家是世交,俩人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待得家中大人定下亲事贺氏嫁进来后,二十多年的夫妻从未曾红过脸,贺氏除了是操持内院之事,有时候涉及外院的一些人情往来,蒋凤池也会交给她去处理,而贺氏总能将事情处理得圆圆满满。
只,人生到底难有十全十美,两人这般神仙一样的眷侣美中不足的是,贺氏不能生育。头几年贺氏还求医问药,及至后来便也死了心,想着从自己的陪嫁丫鬟里抬房妾,待来日生子时留子去母便是,偏蒋凤池无任如何也不同意,只说将来从兄弟里过继一个便是。
世上的女人谁会真正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蒋凤池表明态度,贺氏自然乐见其成,从此越发敬重蒋凤池,不客气的说,在她的心里和眼里,蒋凤池已然是她的天,她的地。
对上蒋凤池看来的目光,贺氏蹙了眉头,上前一步抱了蒋凤池的胳膊,问道:“怎么了?连我都不能说吗?”
“不是。”燕凤池摇了摇头,“不是,不能和你说,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
这就是说是真的有事!
贺氏心骤然一紧的同时,脸上却是绽起抹笑,柔声说道:“那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蒋凤池棱色分明的脸上一瞬绽起抹微微的浅笑,他掀起披在身上的裘衣将娇小的贺氏拢在怀里,轻叹了口气,说道:“燕敏,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替你争个诰命夫人。”
贺氏“噗嗤”一声笑了说道:“看你说的,我现在难道不是诰命夫人吗?”
大齐朝,一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夫人从夫品级,有俸禄,没实权。
蒋凤池是左千护,从五品的官,贺氏勉强来说也算是个诰命夫人。
蒋凤池看着贺氏,柔声说道:“不一样的。”
确实不一样,大齐朝的诰命制度是,一品二品为夫人,三品为淑人,四品为恭人,五品为宜人,六品为安人,七品以下为孺人。
蒋凤池从品,贺氏说到底也就是个宜人,离夫人差着十万八千里之遥。
贺氏端庄秀丽的脸上绽起抹柔柔的笑,“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
“可是,我在乎。”蒋风池说道。
贺氏脸上的笑僵了僵,稍倾,她重又笑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武官不如文官,文官一朝为官越级提拔的事情多得是,武官的每个晋升都是要靠军功来说话。大齐朝风调雨顺太平十几年了……算了,富贵荣华从来都是看命的,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蒋凤池摇头,“我从不信命,我想要的我自己去争取便是了。”
贺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别的事尚好争取,可这加官晋爵又岂是你想争取便能争取的?只是,下一刻,笑意却凝在脸上,她蓦然抬头看向蒋凤池,“大人,你做什么了?”
蒋凤池拍了拍陡然绷紧的像根线的贺氏,柔声安抚道:“没有,你想多了,我什么都没做。”
贺氏还待再问,蒋凤池已经拥着她往身后的雕花大床走去,“不早了,我们歇下吧,这雪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呢,幸好你初一日已经去了龙安寺。”
被蒋凤池这么一岔开话题,贺氏即便有心也不好再重拾旧话,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多时,夫妻俩人脱了衣裳躺在了床上,贺氏没说几句话在屋里芳甜的百合香里睡了过去,蒋凤池却是瞪着帐子外蒙蒙的夜色一夜不曾合眼,只至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临睡前唇角噙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凤翎说他在大屋山养了西戎人,却不知道,与大屋山一脉相连的王屋山,那里藏着的戎狄人,才是他手里真正的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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