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即便是连着二十日都未曾睡过整觉,可苏洐还是在日出东山时便睁开了眼。耳边响起啾啾的鸟鸣声,阳光穿过云层投射在禅房外,这一切安静详和得宛若一副画。
苏洐翻身坐起,下一刻,门外响起天冬的声音,“少爷,您醒了吗?”
“醒了,你进来吧。”苏洐答道。
话声落,天冬拎了一桶热水推门走了进来。
苏洐穿戴妥当后就着天冬送来的热水简单洗漱了一番,小沙弥送来了斋饭,主仆俩喝了两碗粥各自吃了个馒头,应付完了这顿早餐。
宝林禅寺到宝林胡同两刻钟的路程,这会儿去还有点早,苏洐问天冬,“五舅舅起来了吗?”
“五老爷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不过五老爷把云棠留下了,他说苏家若是敢动粗就让云棠把苏家的大门拆了。”天冬说道。
苏洐原本是想找黎海官商量下,看是不是把黎氏的尸骸火化了,回头带了骨灰回龛谷寨便是。既然黎海官出门了,那这事就得等他把苏家的事处理完了再说。
“阿洐。”
黎世风自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面瘫脸的云棠。
“阿洐,我听五叔说,你要去苏家?”黎世风在苏洐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苏洐点头,“是的,不过,我和他们约的是辰时,这会儿去还早了点。”
“阿洐,你去苏家干什么?”黎世风问道。
“去了结一些事。”苏洐说道。
黎世风往前凑了凑,就差把脸怼到苏洐的脸上了,问他道:“什么事?”
苏洐没有回答黎世风的话,而是站了起来,“我要去给我娘上香,你要不要一起?”
“噢,那走吧。”
黎世风跟着起身。
苏洐他们住的禅房距摆放黎氏棺材的小院不远,也就一盅茶的距离。
苏洐到的时候,青茶已经在小院里了,见到苏洐和黎世风,青茶起身走过来,“少爷,风少爷。”
苏洐看着一脸憔悴的青茶,叹了口气,说道:“嬷嬷,母亲她已经没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青茶抬头看向苏洐,“少爷,小姐给我留了信,说她走后,让我继续侍候少奶奶。”
苏洐闻言点头道:“那行,以后你就继续跟着我和初瑾吧。”
青茶忙不迭的向苏洐道谢,被苏洐摆手制止了。
苏洐给黎氏上了一柱香,默默的在灵前跪了一会儿,眼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对青茶说道:“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少爷,要不要我陪您一起去?”青茶问道。
苏洐摇头,“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只是说几句话而矣。”
青茶却仍旧不放心,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黎海官,不由问道:“五老爷呢?他不和您一起去吗?”
“嗯,五舅舅不去,世风和云棠和我一起去。”苏洐说道。
知道有云棠陪着,青茶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她轻声说道:“那行,您去吧,早去早回。”
相较于苏洐一行人的平静,苏家却是异常的混乱。
苏畅是正三品的大员,他是必须要早朝的,好在工部尚书与他私交不错,当年苏畅停妻再娶便在京都城闹得沸沸扬扬,但因为大齐以孝治国,苏畅又是奉母命另娶,是故众人便也当成一场热闹看,现在黎氏死了,苏畅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但好在是年底,苏畅干脆便告了个病假在家呆着。
一大早,苏老夫人便将苏畅和覃氏喊来了自己院子。
“你让管家早些去,把阿洐接府里来,我和他说。”苏老夫人说道。
苏畅使了个眼色给覃氏,覃氏看在眼里,略一迟疑后,抬头看向苏老夫人,“娘,您还跟他说什么啊?当初老爷好说歹说让他退了余家的婚事,他死活不同意。这会儿,黎氏又……他这会儿怕是恨不得杀了我们,您还是别见他了,万一他……。”
“他还敢对我动手不成?”苏老夫人瞪了覃氏吼道。
覃氏被苏老夫人吼得头皮一麻,下意识的缩了脖子,嘟囔着说道:“那谁知道呢?不是说万一吗?真要有个万一,您让我和老爷怎么办?”
苏老夫人摆手,“行了,我懒得和你废话,总之阿洐来了,你们把他请进来,请到我这来,我和他说。”
覃氏唬着个脸,气呼呼的坐回了椅子里。
苏畅理了理袍摆,抬头看向苏老夫人,“娘,这件事您就别管了。”
“我不管?”苏老夫人抬头看了苏畅,“我到是想不管,可我不管能行吗?你但凡再有个儿子,我至于腆着我这张老脸去跟个后辈陪笑脸吗?”
一提到儿子,覃氏忍不住又往椅子里缩了缩,整个人跟浸在了黄莲里一样。
苏畅却在苏老夫人提起“儿子”时,思绪有一瞬间的放空。
他其实也很奇怪,覃氏一气生了五个女儿,就是生不出一个儿子,纳的两房妾室也是久久没个动静,难道说他命中真的就只能有苏洐这一个儿子?苏畅摇头,不,不可能的,老天爷不可能跟他开这种玩笑。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耳边突然响起苏老夫人的声音。
苏畅一怔之后,忙说道:“没,没有什么,儿子是在想……”
却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
苏老夫人拧了眉头,目光不悦的朝外看去,对一侧立着的樊屠氏吩咐道:“你去看看,这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樊屠氏应是,急急走了出去。
不想,她才刚到外面,便看到大管家朱林急匆匆的自月洞门外走了进来。
这是……出事了?
樊屠氏回头看了眼主屋,拔脚走下台阶,匆匆迎了上前,“朱管家,您这是?”
“樊妈妈,老爷他在老夫人这里吧?”朱林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问道。
樊屠氏点头,“在的,夫人也在,怎么了?”
“少爷来了。”朱林说道。
樊屠氏一怔之后,下意识的问道:“孙少爷回来了?”
“是,回来了。”朱林苦着脸说道。
樊屠氏还待说“即是回来了,请进来便是。”不想,朱林却是看了眼花厅的方向,对樊屠氏说道:“樊妈妈,您去请了老爷出来,少爷在外面不肯进来,说是老爷若是不出去见他,那他就只能请了黎家五老爷来和老爷谈了。”
樊妈妈一听,连忙转身打算回花厅传话,不想,一转身,却撞见苏老夫人和苏畅、覃氏三人朝正朝外边走来,樊屠氏正欲开口,苏老夫人已经跃过她,看向天井里站着的朱林问道:“朱管家,你说阿洐在外面不肯进来?”
朱林点头应是。
苏老夫人想了想,抬手示意樊屠氏上前,待樊屠氏走了过来,她扶着樊屠氏的手,回头对苏畅和覃氏说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娘,还是我去吧,您就别去了。”苏畅下意识的阻止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却是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扶着樊屠氏的手便大步往外走。
苏畅无奈,只得瞪了覃氏一言,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快点去照顾娘。”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前院走去。
苏府的大门外,苏洐一身白衣孝服跪得笔直,黎世风气得直跺脚,绕着他不停的直转圈圈,劝道:“阿洐,你快起来,你跪着干什么啊?”
宝林胡同三丈宽,笔直笔直的直通到底,既可以走马车也可以走轿子,一条胡同到底住的非富即贵,或是江南来京都做官的,又或是宗室皇亲,这样的人家,主家自然是不会出来看热闹,可各家的下人却是将条又长又宽的胡同围了个水泄不通。
冬至日黎氏吊死在苏家大门外,就已然掀起涛天巨浪,这会儿苏洐一身孝衣身姿笔直的跪在大门前,更是将这一出热闹推至了高峰。
苏畅一出来就后悔了,转身便想往回走,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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