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你瞎起什么劲

次日，天朗气清。

虽说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但余初瑾还是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后，留下余幼瑾在家，她拿了把柴刀又背了把锄头就出门了。

先拿柴刀把那些烧焦的小树杆什么的砍了，然后拿锄头扒拉到一边，下过雨的地湿滑难走不说，还有许多横七竖八的野藤，余初瑾弄出一身的汗，也才扒拉出几十平的一块地方。

喘了口气，便在她抓起锄头打算继续时，头顶响起由荣华的声音，“大姑娘，你真的在这里？”

余初瑾看着小跑着过来的由荣华，“我不在这，我还能在哪？”

“不是……”由荣华喘了口气，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还有心思管这块地呢！你就算把它开出来了，又怎么样？”

余初瑾头也不抬的说道，“开出来，这就是我的地，攸宁和幼瑾以后就有立身之本。你和嫂嫂也能有口饱饭吃，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干？”

由荣华一瞬僵在了那，“你谁都想到了，可是你自己呢？你想过你自己没有？”

“想过了。”余初瑾抬头看了由荣华，说道：“真拒绝不了，那就嫁吧。”

由荣华被余初瑾那声“那就嫁吧”惊得差点一屁股墩地上。

“大姑娘，你知不知道一旦冲喜不成功，你以后几乎就没有再嫁的可能了。”田荣华急切的说道。

虽说大齐朝并不限制寡妇再嫁，甚至为了人口的繁衍生息还一度鼓励寡妇再嫁，但这再嫁却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得到婆家的首肯。倘若婆家不同意，十之八九是嫁不了的！

由荣华有这个担心，便是因为苏洐是黎氏的独子，苏洐有个好歹，别说同意余初瑾改嫁，不让她殉葬都不错了！

余初瑾看了由荣华，“我为什么要改嫁？”

由荣华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鸡蛋。

余初瑾没有理会由荣华的失态，继续埋头干着手里的活。

为了解决人口出生和男子婚配问题，大齐朝采取强制女性出嫁的手段，女子到了一定年龄必须嫁人，否则便由官府强行分配。

“男年十六、女年十四以上，并听嫁娶”和“女子十五不嫁，家人坐之”是写进了大齐律的。

余初瑾今年十三，按说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但余昊和温氏都不在，余氏族人避她们姐弟如蛇蝎尚及不及哪里还会管他们的死活，更别说嫁不嫁人的事了。可余家的人不管，官府的人要管，真要过了十五不嫁，余初瑾的命运可想而知。

之前因为要考虑生存，所以她没有去想嫁人这桩事，现在既然遇上了，那她自然得好好谋划一番。

“我想过了。”余初瑾一边锄着地，一边说道：“这桩婚事其实也不错。”

由荣华急得跳脚，“大姑娘……”

“你知道的，不管怎样，我始终都是要嫁人的。”余初瑾打断由荣华的话，说道。

由荣华顿时哑然。

“与其嫁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还不如嫁给苏公子，别的不说，最其码苏公子的长相还是不错的。”余初瑾说道。

由荣华哭笑不得的看了余初瑾，“大姑娘，男人好看没用，关健得有用！”

余初瑾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若有似无的笑。

“由大哥，你说像我这样的情况，好点的人家谁肯娶？”

可不是，这一娶，可就是一下子多了三张嘴！

由荣华讪讪不语。

余初瑾接着说道：“大齐有律，女子年满十五必须嫁人，横竖我都是要嫁人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嫁个自己看得顺眼的。”

“可苏公子他……”

忍了又忍才把“是个短命鬼”的话给咽了下去。

“能把苏公子救回来，自然最好，毕竟他是个好人。如果不能……”余初瑾默了默，轻声说道：“最其码只要我不点头，以后就没人能再逼着我嫁人了！说不得，好好跟黎家谈谈条件，我还能把攸宁和幼瑾养大，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由荣华差点就哭出来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姑娘，黎家大姑奶奶可不是盏省油的灯，苏公子活着还好，真要……你怕还不得第一时间被拉去陪葬了！”

这也不是余初瑾没有想过的，正因为考虑到黎氏的为人，她才会把余攸宁和余幼瑾托付给郑骞，她相信，只要郑骞肯庇护，两小只别的不说，平安长大总是可以的。

叹了口气，余初瑾说道：“由大哥，别管那么多了，尽人事听天命，真要到了那一步……”

由荣华瞪着余初瑾往下说，余初瑾却是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抹嘲讽的笑后，什么都没说又断续锄起地来。

由荣华抹了脸，站起身扛起锄头跟在余初瑾身后锄起了地。

稍倾。

“大姑娘，你放心，真要到了那一步，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会帮着郑大爷把攸宁和幼瑾养大的。”由荣华闷声说道。

余初瑾手上动作一顿，稍倾默默的“嗯”了一声。

忙了半个上午，偌大的荒地也只锄了一个角，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眼前也阵阵发昏后，余初瑾停了下来，对由荣华说道：“由大哥，回去吃中饭吧，吃好饭再来。”

由荣华摇头，“你回去吧，你嫂嫂早上给我做了两个饭团，我等会吃了。”

余初瑾到没想到由荣华把午饭都带来了，她拭了把额头上的汗，再看了看四周，忽然说道：“其实我们可以在这里盖幢房子的，这样也省得把时间都耽搁在了路上。”

由荣华闻言，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过来，却在对上余初瑾身后那一片的坟包包时，摇了摇头说道：“这上面就是坟地，白天还好，晚上谁敢歇在这里啊。”

不想，由荣华的话声才落，一早上没露面的郑骞却带着余攸宁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不慌不忙的接了一句，“你不敢，我敢啊！真要有这幢房子在，我就带着攸宁来住。”

由荣华“哎呦”一声，“郑大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我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

郑骞还没吱声，余攸宁先说话了，他远远的喊了一声：“长姐，我给你带了午饭。”

所谓的午饭，也不过就是碗盖着几筷子早上剩菜的糙米饭。

余初瑾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拿出篮子里的碗，就着陶罐里的凉水把那碗冷饭吃了。虽说不论是口感还是什么都差了点，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这功夫，由荣华也把带来的两个饭团子给吃了。

郑骞看着两人开出来的一角，对余初瑾说道：“这光靠我们仨得弄到什么时候？不是说借了牛吗？我看，先把上面大至清理下，回头拿牛套了犁车犁吧。”

“嗯，跟他们三家说好了，后天借他们的牛使使，我想着今明两天不是空着吗，能收拾多少就先收拾多少，闲着反正也是闲着。”余初瑾说道。

郑骞闻言，点头道：“也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顿了顿，郑骞看了余初瑾，“黎家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刚由大哥也问我呢，我想过了，如果黎家能答应我几个条件，这婚也不是不成！”余初瑾说道。

“什么条件？”郑骞问道。

“第一，我可以嫁给苏洐冲喜，但不对苏洐的生死负责；第二，我虽然嫁给苏洐，但大婚后我还是住在自己家里，黎家不得以任何行式干涉我的人身自由和财政自由；第三，苏洐若是在劫难逃，我可以替苏洐守节十年，十年后我嫁和不嫁黎家不得干涉。”

郑骞苍桑的眼底掠过抹几不可见的精芒，却在下一刻，突然说道：“你就算肯嫁，黎家这会儿怕是也不敢娶了。”

别说余初瑾被这话给震得一时失了反应，就连由荣华和余攸宁都半响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由荣华率先问道：“为什么？”

“来之前，我听寨子里的人说，黎家三爷正在家吵着闹着也要娶大姑娘呢！”郑骞淡淡的说道。

余初瑾一口含在嘴里的水呛进了气管，顿时咳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长姐！”

余攸宁急得手脚无措。

余初瑾摆手，“我，我没事，咳……”

好不容易止了咳，余初瑾看向郑骞，问道：“黎三爷，他也要娶我？”

郑骞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有错。”

余初瑾这下子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苦恼了。

这叫什么事啊？

这桩婚事明面上看是她吃亏了，但其实是她占了便宜啊！

这下可好……余初瑾觉得，一定是黎世风好久没挨她揍了，以至于他忘记挨揍的滋味了！

余初瑾不知道的是，早有人替她狠揍了黎世风一顿，只可惜，这黎世风就像是被人下了盅，不管他爹黎海权和黎氏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不松口。

“你不给我娶余初瑾，我就出家做和尚去。”黎世风对他爹吼道。

黎海权抓起门口的扫帚便要打朝黎世风一顿乱揍，杨氏上前一步，挡在黎世风跟前，瞪着黎海权：“你把我们娘俩都打死吧，打死我们娘俩，你带着你妹妹和外甥一起过去。”

“你瞎起什么劲！”黎海权气急败坏的吼道：“跛觋大人说了，只有娶了余家的大姑娘，阿洐才能活。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阿洐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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