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
余初瑾家的院子里便围满了人。
“初瑾啊,这麂子真是你从坟山里打来的?”有人问道。
正和由荣华商量着怎么把这麂子弄到镇上去卖的余初瑾,听到这话,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是的。”
“哎呀,我说初瑾,你这胆子也真是大啊,那可是坟山啊!你就不怕……”
“怕什么?”余初瑾抬头,冷冷说道:“子不语乱力怪神,就算是有个什么,我没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嗡嗡议论的声音,因着余初瑾的开口,安静了下来。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新一轮的议论声再起。
“这么大一头麂子,怕是能卖不少钱吧?”
“猪肉二十五文一斤,这麂子多的不说,猪肉的价格总能卖吧?这么大一头麂子,四五十斤肯定有,算下来一两银子妥妥的。”
话声落,周围吸气声一片。
一个晚上就能赚一两银子,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余初瑾无动于衷。
“西寨这边没有人家有牛车,东寨那边到是有几家有,只是……”由荣华蹙紧了眉头,苦着脸说道:“怕是他们不肯借。”
余初瑾想了想,“你去试下,跟他们说不白借,我们给两斤鸡蛋做酬劳。”
两斤鸡蛋那可是好几十文钱。
几乎是余初瑾的话声才落,周遭嗡嗡的议论声再起。
有人大声喊道:“初瑾,你也别借什么牛车了,我替你背到镇上去,这两斤鸡蛋你折现给我吧?”
“初瑾,我替你背,我力气大。”
“……”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
由荣华蹙了眉头,目光不安的看向余初瑾,这些人,昨天夜里他挨家挨户的求,没有一个人搭理她,这会子看到好处了,个个都像闻见屎味的苍蝇一样扑了上来。念头闪过,由荣华有心寒碜寒碜大家伙。
“大姑娘,郑大爷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顿了顿,由荣华接着说道:“昨天夜里,我求了那么多家,都没人愿意陪我去山上找你,只有郑大爷他……”
余初瑾唇角挽起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轻声说道:“等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割两斤肉,打一壶酒谢他。”
“哎,哎,哎应该的。”由荣华说道。
余初瑾无视院子里众人神色间的变化,对由荣华说道:“你去趟西寨吧,再耽搁下去就迟了。”
由荣华应了一声,便往外走。
两小只走了过来,挨在余初瑾身边,余幼瑾看了余初瑾,说道:“长姐,我也想吃肉。”
“好,长姐晚上回来给你做肉吃。”余初瑾说道,话落,看了余攸宁,问道:“攸宁,你想吃什么?”
余攸宁摇头,“我想和长姐一起去镇上。”
余初瑾还没开口,余幼瑾也跟着说道:“我也要去,我要吃麦芽糖。”
“由大哥借得回牛车,我们就一起去,要是借不回,你们就在家里等我。”余初瑾说道。
两小只重重点头,坐了一会儿便按捺不住的去了院子外的路上,不住的朝远处张望着。就期望由荣华能赶着牛车回来。
一夜未睡,余初瑾很是疲惫,洗了个冷水脸,她开始收拾起茶叶来,将茶叶均匀的分装在各个竹筒里,拿一块包袱布包了,她又洗起昨夜回来换下的那身血衣来。
“黎三爷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洗着衣服的余初瑾手上动作一顿,想了想,她把盆往边上一推,随便擦了把手站了起来。她才刚刚站定,便看到黎世风带着十石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群,下意识的空出了一条道。
黎世风走了进来,目光扫了眼靠墙角摆放的竹架,末了,吊儿郎当的朝余初瑾走了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眼后,问道:“你打了只麂子?”
余初瑾点头。
“哪里打的?”
“牛角山那边的坟地里”
也是今天早上,余初瑾才知道,那片坟山是有名的。
黎世风周正的脸上有了些许的裂痕,“你昨儿夜里真的一个人去了坟山?”
余初瑾点头。
黎世风一怔之后,“啧啧”摇头,“你说你还有大家闺秀……不,大家闺秀就算了,你说你还有姑娘家的样吗?老虎尖你敢去,坟山你也敢闯,我到是好奇了,还有你不敢不去的地方吗?”
余初瑾想了想,说道:“肯定有的,只是现在不知道。”
黎世风到没想到,余初瑾会这样回答,一怔之后,他哼了哼,说道:“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顿了顿,又问道:“麂子呢?给我看看。”
“在厨房,我领你去。”余幼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着黎世风绽起抹大大的笑脸,然后转身便朝厨房走去。
黎世风跟着上前,但很快就走了出来,说道:“这麂子我要了,你说吧,多少钱。”
余初瑾呆了呆,“你要了?”
“怎么,不可以?”黎世风没好气的问道。
余初瑾连忙摇头。
“那你还不说价钱?”黎世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这么蠢,也就只能干干这些不要命的活了!”
余攸宁要上前,被余初瑾一把拽住,完了,她抬头看了黎世风,说道:“一两银子。”
“成交!”黎世风指了余初瑾,回头对十石说道“给她一两银子。”
“是,三爷。”
十石将准备好的银子拿了出来。
余初瑾接过收好,对十石说道:“我弄不动,还得麻烦你自己进去扛,或者,等由大哥回来,让他给送到你们府上也行。”
十石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扛吧。”
送走黎世风和十石,余初瑾突然想起去东寨借牛车的由荣华。
麂子已经卖了,牛车便没有借的必要了,毕竟两斤鸡蛋也得几十文钱呢!
“攸宁,你去找由大哥,让他别借牛车了。”
余攸宁却没有动身,而是迟疑的看着余初瑾,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余初瑾问道。
“长姐,没有牛车,我和幼瑾怎么去镇上?”余攸宁问道。
余初瑾才要开口,却在这时,外面响起由荣华的声音,“初瑾,初瑾……”
余初瑾大步走了出去。
由荣华空着双手走了进来。
“都不肯借,说这几天正是春耕的时候,自家的地都犁不完,哪里还能往外借牛。”由荣华喘着气说道。
余初瑾笑着回头看向身后的两小只,对上她的目光,余攸宁和余幼瑾齐齐嘟了嘴,满脸的失落和难以掩饰的难过。
“这是怎么了?”由荣华不解的问道。
余初瑾笑了说道:“原以为你能借到牛车,他们俩还想着能一起去镇上玩呢。”
由荣华听了,当即笑道:“哎,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牛车借不到,我去借辆独轮车,推着他们去镇上不就行了。”
两小只听了,顿时转悲为喜,目光明亮的看了由荣华,“由大哥,真的吗?你真能借到牛车?”
由荣华本性善良,余攸宁和余幼瑾被余初瑾不计成本的养了这小半年,肤色和精神面貌大大改善,这会子兄妹俩瞪着水漉漉的黑眼睛看着由荣华,别说只是借个独轮车,就是要他脖子上的脑袋,他也肯。
“真的,当然是真的,我这就去问顾嫂子借。”
说着由荣华转身便大步离开。
“由大哥。”余初瑾追上前,喊住由荣华,“和顾婶说,我们不白借,再给她两个鸡蛋。”
由荣华想了想,说道:“看情况吧,顾婶要是不乐意,我再和她说鸡蛋的事。”
“行,你看着办吧。”话落,又紧接着说道:“把嫂嫂也叫上吧,天马上就要热了,扯几尺布给嫂嫂做身热天的衣裳。”
由荣华有一瞬的犹豫,一头麂子虽然卖了一两银子,可那是余初瑾舍命弄来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占了余初瑾很多便宜了,再人心不知足……一瞬的犹豫后,由荣华摇头说道:“算了,下次吧,下次带她去。”
“就这次吧。”余初瑾斩钉截铁的说道:“我要给攸宁和幼瑾也做两身衣裳,还得嫂嫂相帮呢。”
由荣华本就心动,听到余初瑾这样说,当即不再犹豫,点头道:“行,我先去把车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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