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氏的父亲杭兆乾少有才名,十六岁参加江南秋闱乡试,中式为举人。十一月南闱科场案起,遭仇家诬陷,奉旨入京参加复试。四月在瀛台复式,因被持刀站立两侧的士兵所吓,杭兆乾没能将试卷写完,当场被除名外还打了四十大板,家产罚没充公,家中寡母和才成亲的妻子流放庆州府。
由荣华的父亲由骞同样也是这场南闱科场舞弊案的受害者,由骞流放庆州时,由荣华已经四岁,体弱多病的母亲和年事已高的祖父在流放途中就死了,父亲和祖母也在到达龛谷寨不久因为一场风寒双双毙命。
杭兆乾于心不忍收养了由荣华,只是龛谷寨条件艰苦,他又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读书人,熬到杭氏六岁的时候贫病交加也死了,剩下杭母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挣扎求生。
自古寡妇门前事非多,好在那个时候的由荣华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他为了护着杭母和杭氏不怕死的和那些人打,哪怕打得满头满脸都是血,也不肯退后一步。等到杭氏十三岁时,杭母也没再能熬住,临死前做主把杭氏许给了由荣华。
余初瑾听完杭氏的话,许久没能说出句安慰的话来。
杭氏笑着轻声说道:“荣华哥他其实本质不坏,只是太穷了,没有办法,为了活下去,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现在好了,有大姑娘你带着,他也终于可以走上正途了。”
余初瑾笑了笑,“不是我的功劳,是你,他是因为你才肯改邪归正的。”
杭氏脸上绽起抹羞涩的笑,默然片刻后,轻声问道:“大姑娘,宿州那么大,巧云她娘有没有告诉你具体的地址,倘有一日,你想找她,找得着吗?”
余初瑾看着杭氏的目光变了变,想了想,轻声问道:“嫂嫂,你想说什么?”
“这话,我本不该说。”杭氏垂了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道:“但你救了我的命,又给我们夫妻俩找了条活路,不说我良心过不去。”
余初瑾没有吱声,安静的等着杭氏往下说。
“大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你娘的死或许并不是意外。”杭氏轻声说道。
余初瑾看着杭氏,想了想,轻声说道:“嫂嫂,这话不要再和第二个人说起。”
杭氏一怔之后,猛的脸红如紫,急声说道:“大姑娘,我没别的意思,我……”
“嫂嫂,我知道你是好意。”余初瑾打断杭氏的话,“只是这话不能和别人说,也不能和攸宁、幼瑾说,说了就是给你自己招祸,你明白吗?”
杭氏顿时如释重负,知道自己误会了余初瑾,连忙说道:“我知道的,这话我连我家耗子都没说,我就是想着你可能没有想到,提醒下你。”
眼下看来,显然是她想差了,余初瑾不但想到了,只怕比她想得还深,还远。
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眼见得天色不早,杭氏辞了余初瑾回家做午饭了。
这几个月,由耗子跟着余初瑾上山打猎,不管打没打到猎,下山的时候他都会砍一捆柴,去金瓯乡出售猎物的时候,他就顺便背担柴去卖。日子虽然还是艰苦,但好歹能活下去了!
第二天,余初瑾起了个大早,两小只知道今天也要上山,几乎是余初瑾才把粥做好,两小只便手牵手着来了厨房。
拿柳条枝擦过牙齿就着打来的井水搓了把脸,两小只捧着碗坐在灶前就着炒咸菜喝起了粥。
不多时,外面响起由荣华的声音,“大姑娘,大姑娘你好了没?”
余初瑾将手里的碗放下,抹了把嘴,扬声说道:“再稍微等会儿,攸宁和幼瑾还在吃。”
由荣华连忙说道:“不急,不急,你们慢慢来。”
这边厢,两小只三口两口扒完碗里的粥,学着他们长姐的模样,抹了把嘴后,齐齐站了起来,说道:“长姐,我们好了,可以走了。”
余初瑾把碗收了洗干净,背了墙角的竹篓,抓起砍柴刀领着两小只走了出去。
“由大哥,嫂嫂,你们以后喊我初瑾就行了。”余初瑾对夫妻俩说道。
不想由荣华却是连连摆手,“那,那可不行,我还是叫你大姑娘,你让我叫别的,我不敢,我也叫不出口。”
“是啊,我们喊惯了大姑娘,你乍然让我们改口,这也改不过来。”杭氏在一边帮着说道。
余初瑾无奈,只得随了这夫妻俩。
花了近小半个时辰,才来到昨天那几株老茶树的位置。
“由大哥你和我上树摘茶叶,嫂嫂你带着攸宁和幼瑾在下面接应。”余初瑾给做着分工,“摘下来的茶叶,嫂嫂你把它们都装到大竹篓里。”
“知道了。”杭氏一边应着一边叮嘱道:“大姑娘,你小心点,别怕爬的太高。”
余初瑾点头,招呼了由荣华一声,先后爬上最大的一棵茶树。
也是到了树上,余初瑾才知道这是棵乔木小叶茶,茶叶外形扁直平滑,长得很像杉松叶,颜色绿翠,香味厚重浓郁又醇朴自然,像极了她前世喝过的宝洪茶。
采茶是件几耗功夫的细致活,费了半上午的时间,几个人加在一起的鲜叶也才五六斤的样子。按五斤鲜叶一斤茶来算的话,也就是说她们这半天才摘了一斤多点的茶叶。至于这一斤的茶叶能卖出什么价格,还得看炒出来的结果。
可就算是没有把握,余初瑾也不能说放弃,一斤茶叶再差,几钱银子总好卖的,够两家买一个月的米了!她现在只后悔,早上不该吃粥,这才半上午,肚子就饿得“咕噜噜”直叫唤了。
几乎是念头才起,底下就响起余幼瑾的声音,“长姐,我饿了。”
余初瑾下了树枝,从身上摸了五个煮熟的鸡蛋出来,一人一个递了过去,“先垫垫肚子,回头我们早些回去吃晚饭。”
“大姑娘,你给攸宁和幼瑾吃吧,我们不饿。”由荣华说道。
一个鸡蛋差不多就要三文钱,这两个鸡蛋可就要六文钱了。
余初瑾大方拿得出手,可他们不能不知好歹真就这样接在手里吃了。
说着不饿,可由荣华还是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拿着吧。”余初瑾不由分说的将鸡慢塞在了杭氏的手里,说道:“回头把这茶叶卖了,别说两个,就是二十个鸡蛋也管够吃。”
杭氏默了默,将手里的鸡蛋递了一个给由荣华,“即是大姑娘给的,你就吃吧。”
“我不吃,我真不饿,你吃吧。”由荣华轻声说道。
杭氏瞪了他一眼,“叫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见杭氏动气,由荣华连忙说道:“我吃,我吃,你别生气。”
趁着剥鸡蛋吃鸡蛋的功夫,几人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手里的鸡蛋。
“我上回在镇上买了两斤鸡蛋和鸭蛋,原本打算让田伯娘帮着孵小鸡和小鸭的,现在她要搬走了,我也不知道找谁帮忙。”余初瑾对杭氏说道:“嫂嫂,你能找到人吗?”
之前天气冷,余初瑾怕孵出来的小鸡不好养活,就想着迟点再说,现在田氏要搬走,那些鸡蛋和鸭蛋到是叫她为了难。
“顾婶子家有两只芦花鸡,回头我去和她说一说。”杭氏说道。
余初瑾想了想,对杭氏说道:“嫂嫂,你和她说我们不白叫她帮忙,我给两个鸡蛋作酬劳。”
“我先和她说说看,她要是不愿意就再说鸡蛋的事情。”杭氏说道。
余初瑾却是摇头道:“嫂嫂,你还是直接就和她说,我们愿意拿两个蛋给她作报酬的好。”
杭氏虽然有些心疼,但转念想想,却是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不是余初瑾穷大方,而是她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吃好鸡蛋,又摘了一个半时辰的样子,眼见得两小只饿得嘴唇都要发青了,余初瑾当即喊了爬到树梢上的由荣华收工。
两小只饿得都想哭了,她也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回家做晚饭吃,再把摘下来的鲜叶炒了,不然放个晚上品质就要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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