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的小院里。
黎荷华这会儿正翻拣着自己平日戴的一些珠钗首饰,“早知道会有如今的光景,当初就该多置办些,这会儿就可以多拿去典些银子。”
青茶听了,轻声说道:“五百两的银子,少爷都不肯拿,你就是再多置办些不也还是死物吗?”
“那不一样。”黎荷华说道:“他现下不肯拿,是担心我日后日子难过,倘有一日我……”
黎荷华话声陡然一顿。
青茶听得心漏跳了一拍,她抬目看了黎荷华,小心的问道:“您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没,没有什么。”黎荷华摇头道,末了,将头上一枝镶红宝石的发钗取了下来,也放进了首饰盒子。
青茶看得愣了愣,不解的问道:“这是您最喜欢的一枝发钗了,怎么也放进来了?”
“那既然是送人,当然就要送自己喜欢的了,难道还挑着不喜欢的送啊?再说了,我这还是送给自家儿媳妇呢!”黎荷华笑着说道。
青茶想想觉得挺有道理的,便也没有往深处想。
东西不多,但胜在精致,之后黎荷华又将一对一两重的金手镯放进首饰盒,刹时间小小的红漆雕花盒珠光宝气,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黎荷华默默的看了会儿,稍倾,一咬牙,将盖子“啪”一声盖下,递给了青茶,说道:“你收着吧,找个机会给余初瑾送去。”
“我送过去?”青茶失笑,看了黎荷华说道:“我送去算什么?自然是您这做婆婆的送出去更显诚意。”
“不要。”黎荷华挑了眉梢,轻哼一声说道:“我怕我到时候不舍得。”
青茶不由得失笑,总算觉得自家夫人“正常”了一回。
“行,那我先收起来,回头您什么时候要给余大姑娘拿去,您说一声。”青茶说道。
黎荷华点头。
这么一番忙碌一来,天色已经不早,青茶劝黎荷华道:“不早了,歇着吧。”
“你今天陪我睡吧,我心里高兴,想和你说说话。”黎荷华说道。
青茶点头,“行,那我去把铺盖抱了来。”
“不用。”黎荷华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侧空着的床榻,“你跟我一起睡。”
“可您不是不喜欢和人一个被窝吗?”青茶再次拧眉问道。
黎荷华嗔了青茶一眼,“你事真多,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么还那么多话呢?”
青茶笑着摇头,但到底没坚持,而是脱了衣裳在黎荷华爬上床躺在了黎荷华的身侧。
兴许是真的要做婆婆的缘故,也有可能是知道苏洐今后再不会有性命之忧,黎荷华今天晚上的话特别多,直至和青茶讲到三更鼓响才歇了话头。
听着身旁青茶发出地均匀的呼吸声,黎荷华沉沉的叹了口气,目光直直的看着窗外天边挂着柳牙似的月亮,慢慢的模糊了眼睛,一滴泪突然的自眼角滑落。
“青茶,我把阿洐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他。”黎荷华看着熟睡中唇角微微翘起的青茶,轻声说道:“余家大姑娘是福还是祸,我不知道。可是,只要能让阿洐好好的,就算是捅破了天,我也愿意。”
次日,天光大好。
鸡叫头遍,余初瑾便睁开了眼睛,若是往常,她是不会赖床的,肯定是睁开眼醒下神就起床了。但今天,她却难得赖起了床,直至灶间传来余攸宁砍柴烧火的声音,她这才翻身坐了起来。
穿好衣裳到灶间的时候,不但余攸宁已经把灶里的柴火点着,郑骞甚至把水缸都挑满了,正和余初瑾坐在灶前说着闲话,见到余初瑾出来,郑骞难得的问了一句,“怎么不多睡会儿?”
“醒了,就睡不着了。”
话落,余初瑾打水洗漱。
大虎和小虎在她脚底跑来跑去,好几次差点害她摔倒,她干脆一脚一个将它们挑到一边去,余攸宁看见了,连忙走了过来,一手一只,拎了它们放到了院子里。
余初瑾洗漱完毕,便开始洗米做饭。
灶前烧柴火的余攸宁问道:“长姐,今天黎爷爷会来吗?”
“不知道呢。”余初瑾说道。
余攸宁想了想,说道:“不管来不来,你今天都别去山里了,等下你再去换身衣裳,穿嫂嫂做的那身,那身好看。”
余初瑾笑了笑没吱声。
早饭吃过,由荣华和杭氏也来了,两人虽然没穿新衣,但却换了身浆洗过补丁打得少的衣裳,见到余初瑾,由荣华先就说道:“哎,大姑娘,这事真叫人为难的。你说我和你嫂嫂穿得齐整点吧,又怕被人问长问短,不穿得齐整点,又担心给你丢人。”
“这样就挺好的。”余初瑾说道。
“是吧?”由荣华嘿嘿笑了说道:“你也觉得这样挺好的是不是?是你嫂嫂的主意,她说就算破点旧点,但我们穿得干净整齐和穿新衣也是一样的道理。”
余初瑾笑着对杭氏说道:“嫂嫂有心了。”
杭氏羞涩的一笑,讷讷道:“大姑娘,你跟我还这么见外啊!”
由荣华正欲和郑骞打声招呼,不想,外面突然响起阵喧哗声,紧接着便看到黎海权和挑着箩筐的五石在众人的簇拥下远远走了过来。
余初瑾当即对郑骞说道:“郑大爷,麻烦您帮忙出去迎迎。”
几乎是余初瑾话声才落,郑骞已经大步迎了出去。
这边厢,杭氏已经和由荣华折身去了灶间,夫妻俩人配合默契,一个烧热水,一个则拿了粗瓷茶盅和茶叶,准备沏茶迎客。
余攸宁则对余幼瑾说道:“快,快把大虎和小虎抓到灶间去。”
兄妹俩冲着院子里正撒欢要朝外跑的大虎和小虎扑了过去,一人一只拎去了灶间。
鸡和鸭还关笼子里,灶间的气味便有些复杂。
“荣华哥,你把这鸡笼和鸭笼拎到外面去放一放,这味道太冲了。”杭氏对由荣华说道。
由荣华“哎”了一声,一手拎了鸡笼,一手拎了鸭笼随手便放在了灶间靠墙的角落里。
一切弄妥,恰在这时郑骞将黎海权迎进了屋。
五石将挑来的两个箩筐放在廊檐下,按照旧俗晒起了聘礼。
跟着的寨民围了上来,看到箩筐里的东西后,少不得“啧啧”叹道:“可真是……再想不到,初瑾还有这样的福气。”
“可不是,听说苏少爷是举人身份呢!这往后初瑾不就是举人娘子了?”
“苏少爷他爹听说还是朝庭里的大官……”
“咦,我怎么听说,好像这苏少爷的爹不同意这门亲事,一气之下,将苏少爷都除族了呢?”
“……”
嗡嗡的议论声里,有不加掩饰的嫉妒,也有发自内心的羡慕,当然更多的则是吃大瓜的热情。
屋子里,黎海权和郑骞客气几句后,便将苏洐的庚帖递了上去,郑骞也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余初瑾的庚帖给了黎海权。
余初瑾作为当事人,不方便出现在屋子里,她躲进了房间,隔着门缝看着两张大红庚帖互相交换,心头莫名的松了口气。这算是尘埃落定了吧?
郑骞是武将,不喜欢弯弯绕绕,接过庚帖后,便直奔主题,“初瑾有孝在身,婚事要在三年后,这点黎寨主没有疑议吧?”
昨夜苏洐已经把要交待的都交待给黎海权了,闻言,黎海权说道:“没有疑议。”
郑骞又说道:“之前就说过了,若是苏家娇……苏洐他驾鹤西去得早,初瑾可以守五年,但五年后,嫁和不嫁又或者嫁谁,她都有自主权,这点也没疑议吧?”
“没有。”黎海权说道。
当日余初瑾是说守十年的,苏洐却是说守一年就行了,现在郑骞折中,十年太长,一年太短,那就五年吧!
郑骞又说道:“大婚后初瑾的钱归自己管,攸宁和幼瑾她仍带着。”
“可以。”黎海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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