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雪雁笑道：“长公主说了，本来已经断了和这府里的关系了，按理说，也就不该过来打扰了。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只是那二百四十万两银子，还有三百六十件金银玉器玛瑙翡翠，奇珍异宝，都是父母的遗物，是爹娘对女儿的舐犊情深，再不敢丢弃的。所以今日里长公主让我们将这些东西的清单送来，请老太君顺便就归还了，我们三个给带了回去。也免得长公主出嫁没有父母给的嫁妆心中委屈难过。也让别人笑话，林家女儿空身子进夫家的门。知道的是老太君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太君欺负孤弱之女，贪昧下外孙女儿的财物呢？”雪雁这里说得清楚，在贾母那里不啻于一个炸雷。就是邢夫人，尤氏凤姐，都心惊胆战的站在那里，只有李纨不明所以。就是探春也疑惑的看着雪雁。所有的人都用各种各样的眼光看着贾母等人。贾母强自带笑，道：“这林丫头可是糊涂了，也不过就是一百多件东西，哪里还有什么银两呢……”

荣国府正在大排筵宴，庆贺元妃喜得龙凤，又晋位贤贵妃，仅次于皇后。这样荣国府，宁国府仿佛垂危的病人打了一针强心剂，又精神起来，此时也顾不得别的了。不管王夫人被贬为通房，不管皇上已经让人清查贾府欠林家的银钱，只想着贾府里从此又可以繁花着锦烈火烹油了。就是贾母也因为元妃的晋位得意起来，觉得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再者探春虽然还没有喜信，听探春的话，月信却是迟了不少日子，想必也是珠胎暗结，只是现在还没有什么反应，不好宣之于众，也不能过早的说出来，担心北静王妃做什么手脚，自己现在也让她小心些。若是探春有了身孕，再有贤贵妃摆在那里，以后就是做个侧妃也是有可能的，那样荣国府里就更加繁盛了。

不管是贤贵妃还是探春，得了势宝玉都是最得力的。她们两个一个是宝玉的姐姐，一个是庶出妹妹，和黛玉都是亲的。即使是贤贵妃不好和皇帝直接说什么，北静王历来看好宝玉，又是手中有些权利的王爷，他说一句话，给宝玉一个官职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宝玉有了官职，就能娶上一个好妻子。只要有身份，就是清贵些也是可以的，现在薛蟠已经残了，薛姨妈也已经中风瘫痪，薛家的事情现在都是宝钗来做主支撑的。薛家虽然败落了，剩下的铺子也有十几家，那也就是宝玉的了，到时候给薛姨妈给薛蟠一个温饱，也是亲戚的情分了。

更主要的是林丫头那里。现在贤贵妃深得皇上宠爱，对这府里可是皇恩浩荡的。让贾赦贾珍官复原职，又给贾政升了官，这一切都说明，皇上还是看重贾府的。四大家族联络有亲，皇上也是不能轻易动的。有了贤贵妃，有了皇上的隆恩，对于林家的那些债务也就容易得多了。

现在自家已经找出了一百多件东西来，到时候还上八九十件也就是了，至于那些银两，黛玉不知道，皇上即使查出来了，也不会太过问的，毕竟只是一个外姓公主，又是嫁给外族，严格的说来是天朝的敌人，皇上所做的也不过就是一个面子上的事情。皇上不怨不恨那个巃炫国已经不错了，哪里还能还给他那么多的银两，那些银两留在天朝岂不是更好。

至于黛玉，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外孙女，自己已经和她哭穷了，她是一个善良的孩子，自己不还，她是不会说什么的，更何况，她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银两。若是知道，就不会同意那个账册子了。

更何况还有贤贵妃在那里，黛玉也要给一点面子的，他们毕竟要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娘家，黛玉也不会过得很好的。这个道理，以黛玉的聪明是会懂的。所以现在贾母可是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看贾赦贾珍的兴头，也就不在拦阻，也要借这个大喜事，将很多的达官贵人都请了来，借此联络一下感情。要知道这一年多时间闹的，让荣宁二府很是被冷落了。

现在好了，再重新将那些兴旺捡起来，以后顺风顺水的，贾府的繁荣也就在眼前了。到时候自己也有脸面去见贾家的列祖列宗了。于是也就答应热闹热闹。而且从王夫人那些私房中拿出来十几万两的银子，交给邢夫人和凤姐。就那么轰轰烈烈的办了起来。没想到。这天正在热闹处，雪雁，橙露、紫雪被周瑞家的迎了进来。本来满心热切的贾母却被雪雁的几句话弄了个透心凉。

当听到雪雁说黛玉要拿回二百四十万两白银和三百六十件东西的时候。贾母心惊于黛玉的知道，也超出了自己的算计，想着那一百多件的东西，可仅剩下的那些银两，还有空空的内囊，贾母决定，无凭无据的，就来一个不承认。谅黛玉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想到这里，贾母故意轻松地略带指责的笑道：“这孩子怎么这样的说笑话，林丫头也不过就是百十件珠玉摆设，哪有那么多的东西，更不要说银子了。我们哪里看到了呢，这个林丫头呀，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竟是胡说了。若是林姑爷真拿来那么多的银两，哪里还会有那本账册子。

雪雁这个丫头也是糊涂的，如果真的林家有那么多的银子在我们这里，你们姑娘吃喝的是自家的银两，你们姑娘如何能承认下那账册子。那账册子可是三丫头一笔一划记下来的，你们姑娘也承认的了，怎么今日里又来说这些话。难不成这林丫头真是这样的没有良心，就不能让我舒舒心心的过上几天好日子吗？”听贾母这样说话，雪雁不急不恼地，笑道：“老太君，我们姑娘说了，那个账册子是姑娘欠你们的，不管是如何算得，十万两也好，一万两也罢，我们姑娘也还给了你们。现在我们姑娘只是想要回我们老爷太太给姑娘留下的嫁妆，这是两回事。

原本姑娘也想着，等到出嫁的时候，拿出来二十万两来孝敬老太太，也算是答谢这些年来的疼爱。后来看那账册子，除了日常吃住花销，就是日常操心的事情也都折算成银子了，姑娘想顺着为孝吧，也就没有异议的同意了。那十万两银子，也算是还了贵府里的恩养了。老太君也莫恼，这些都是账册子上写着的。还请老太君看在我们姑娘可怜的份上，赏还了才是，别让我们姑娘伤心这世上还有只认钱财不认亲情的。”

贾母一听雪雁这话，一时之间反驳不了，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看着凤姐和探春。凤姐心中是明镜似的，所以站在一边不说话。探春却是不明白，在她的印象中，黛玉就是白吃白住在贾府里的。而且当年贾母对黛玉一如宝玉，自己这些孙女们反倒靠后了。

后来王夫人给自己一张纸单，竟是黛玉的账单，一看黛玉的花销，探春心中更加的生气，原来这黛玉竟是如此的花销。每天百儿八十两的银子，让探春羡慕不已，而且让探春不平的是，黛玉还和自己一样，每个月领那二两银子的月钱，装的和没事一样。

不过探春也有些疑惑，怎么林姐姐病了，老太太因为心急，太太心焦，银钱十两。不过既然太太送来了，记下就是了。还有住的屋子，进行清扫，修缮，用银多少，修建大观园，潇湘馆花了多少银子，林姐姐住了几年，修缮几次，还有那些竹子花草，栽种补种多少，都记了下来。想了想，也算是理所应该的了。没想到……

今天又让雪雁来要东西，真是太不应该了，难不成贾家还欠她一个孤女的银两吗。若是有那些银两，当时拿出来用不就是了，何必还要用府里的银两，那些银两虽然不算多，利息也是不少的。不但是这府里的主子们，就是大观园的甚至所有府里的人，谁不知道林姑娘用的都是贾府的呢？

整个大观园，谁不说黛玉所吃所用都是贾府里供给的，一草一纸，一针一线都是贾府给的，现在怎么了，成了长公主就了不得了，还来算账。好呀，既然以前用的是贾府的东西，为什么还给那十万两银子。哼，也不过就是欺负现在荣宁二府没有人罢了，大太太小家小户出身，本就上不得台面，二太太又成了通房，宝姐姐也不过是个二房，大嫂子孀居，凤姐姐现在体弱多病，也不愿意多管闲事，看来这件事情只好自己来管了。

想到这里探春沉下脸，摆起了北静王府的架势，道：“雪雁，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奴才，怎么能这样说话？林姐姐是如何教你们的？”雪雁道：“探宫人，有些事情不是你知道的，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探宫人还是谨守些规矩的好。长公主这样说自然有长公主的道理。探宫人以前也不过就是这府里的庶出的姑娘，又能知道什么呢，这里面的事情恐怕除了老太君，琏二奶奶，王通房，恐怕大太太都是不知道的吧。探宫人，我看你还是坐在这里看戏的好，别自惹麻烦。”

听了雪雁的话，探春更是生气，对身边的丫鬟道：“她这样侮辱与我，还不上前掌嘴，竟是没有了规矩不成？”站在探春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刚刚往前走了一步，雪雁哼了一声道：“自从服侍姑娘，我还没有挨过打呢，今日倒要尝尝这挨打的滋味。”看到雪雁这个样子，探春的小丫头倒是不敢动了。探春还要说话，这时候史夫人也就是湘云的婶娘道：“三姑娘，我看还是算了吧。雪雁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岂能是我们这样的人打得的，莫要惹祸才是。”

一听史夫人这话，探春也算冷静下来，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那些诰命夫人，冷冷笑道：“好，雪雁，今日看在林姐姐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这顿打，你赶紧的回去，告诉你们姑娘，不管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不能忘了贾府的养育之恩的，人是不能忘恩负义的。”

看着故作大义凛然的探春，雪雁微微一笑，道……

听到探春诋毁黛玉，橙露紫雪气愤难当，橙露就要出手，倒是让紫雪给拦住了。这里的雪雁气定神闲，看着探春，再看看一边窃窃私语的那些诰命夫人，包括看着这边的南安郡王太妃，东平王妃等人。

雪雁露出讥讽的笑容，道：“探宫人，什么叫做忘恩负义，难为探宫人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探宫人，我倒要问了，我们姑娘在这府里住了八九年的时间，带来的人就我和春纤还有王嬷嬷，其他的人都是荣国府中的，就是紫鹃是老太君给我们姑娘的，就算是将这些花用都算在内，探宫人，那又能有多少呢？可是三姑娘记的账册子竟有十万两之多。我倒是不明白了，我们姑娘吃金子喝银子不成，竟能花得了那么多的银两？探宫人是如何算的账，我倒是要问个清楚明白了。”

探探春道：“你这个小丫头当然不知道。你们姑娘来到这里后，住的屋子都是最好的，后来又住进了潇湘馆，这些房子难不成不用花钱去盖的，难不成算在里面也不行吗？修建潇湘馆的时候，用了白银六七万两，你们姑娘住在那里，丫鬟婆子的一大群，难道不用算账的吗？十万两可是太少了呢。从第一天算起，这八九年的时间，利息又该是多少，哼，这可都是没有算呢。”

探春的一席话，让在场的诰命夫人们惊讶之下都是窃笑不已，哪里有这样子算账的。雪雁道：“探宫人，你的算法虽然奇怪了些，我们姑娘说了，不管怎么说，在这府里住了八九年的时间，就是那样算也不为过吧。本来就想着，若是老太君还给那些银两，姑娘也要拿出来二十万两银子答谢的，既然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折算成银子了，那十万两银子就还给贵府，其他的也就算了。

我们就不再欠你们的帐。姑娘答应了老太君、王通房前去和亲，救出了大老爷，珍大爷，宝二爷，而且让贤贵妃推荐，全了贤贵妃的贤德之名，也让贤贵妃得到万岁爷的重视。所有这些也算是还了你们的养育之恩。

就像王通房说的，我们姑娘不过就是贱命一条，哪里比得上宝二爷的金贵，所以呢，用我们姑娘的命换回宝二爷的命，可是便宜了我们姑娘呢。我们姑娘一条命换来贵府三条尊贵的命，这个恩情也该扯平了的，现在拿出来恩情的话又说给谁听呢？探宫人还是要小心些才是，那北静王妃和我们长公主才算是平起平坐的人，姐妹相称也不为过，探宫人还是不要胡乱攀扯的才好。”

一听这话，探春更是火冒三丈，也顾不得满屋子的贵妇人，道：“雪雁，你只说我们府里欠你们姑娘的东西和银两，可有什么证据？”雪雁笑道：“探宫人说了一车子的话，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说到点子上了。我们姑娘可是个深明大义知书达理的，没有证据怎能来要银子和东西呢。我们姑娘脸皮薄得紧，可不像有些人胡说八道的惯了，撒起谎来。从来就不知道个害臊。”说到这里，拿出来一个小本子，一边递给紫雪，一边递给橙露，一下子就展开了。原来上面是个长长地清单。

雪雁跪在地上拜了几拜，大家也就知道了，这应该是林如海的手书。雪雁朗声念道：“吾女黛玉，父一病不起，自知性命难保，虽然已经招你回扬，可是你还太小，怎能管理太多的事情，为父也不忍心你那样的劳累。那么为父就在你没来之先，将家中的财产，除了分给族人的，还剩下这二百四十万两的银子。本欲让家人经营，奈何竟无可靠可信之人。现将二百四十万两银子交与贾琏。另有古董，金银玉器珍珠玛瑙共三百六十件，都交与贾琏带回荣国府。

女儿，为了以防不测，我已经将此事奏明圣上，且将这件寄托银两珠宝之事，也都入官府备案，我儿不用担心着急，到时候自会物归原主。女儿，有道是养育之恩大如生育之恩，我儿且不可调皮任性，一切都要谨小慎微，让外祖母舅父舅母省心，不要让外人说出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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