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香炉时,陆晴染遥遥听见有人叩门,四下正无人把守,她便前去开门。
上前询问的是个小斯,从他身后望过去,是个矜贵公子,眉目间与元澂公主有几分相似。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着问他的来历:“不知这位公子是?”
公子朝她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毫无架子地告诉她:“九皇子敬宣,特来探望公主和驸马。”
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九皇子,瑶柯玉树之姿果然不同于寻常男子。陆晴染愣了一阵,因九皇子自宫变就养在宫外,而她是宫变之后不久才入的宫,所以她从没见过他,只偶尔听说些他的消息。
她正要回话,引他入府,不想公主这时慌慌张张主动跑了过来,还把她藏在身后,故意隔开两人,搞得她不明所以。
寸心此刻简直吐血,恨不得一头撞墙。她赶紧给了若闲一个眼色,让他把陆晴染带走。
想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承受着遭天谴的压力,就为阻止他俩见面,没想到三哥却主动送上门来。对啊,今天是家宴后的第三天,他不是说他要回少林么?怎么来这儿了?
寸心假意欢迎,干笑着问他:“皇兄,你怎么来了?”
她笑得很不自然,九皇子也不明白他的妹妹神色怎如此慌张,他作为兄长,前来看看自己的妹妹,也不奇怪吧?何况他这次来,还是因了社稷之事。
他见若闲带着那个丫头就要走,等不及回答寸心的问题,忙赶上去拉住了若闲,然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向若闲深深一拜:“上次家宴,我见过国师。本来今日是打算回少林的,但父王说北边的饥荒很是严重,命我前去赈灾。上天有好生之德,赈灾乃无量功德,我便答应了下来。”
若闲明显也不想让他俩过多接触,便敷衍回他:“好事,好事。”
话音未落,若闲拉着陆晴染又要走。但九皇子反应迅速,侧身挡住他继续说:“父王称赞国师您很有才略,特意让我过来向您请教赈灾一事。”
原来坏事的是若闲!
若闲只好说:“那你稍等,我还有些事处理。”
他处理的对象就是陆晴染,他把她拽到厢房,搞的陆晴染也困惑不已,手被他捏得生疼:“国师,你这是做什么?”
若闲一时没忍住:“什么国师,我是你哥!”
陆晴染不可思议地笑了:“我哥?我哥是瑞宁候,征战沙场多年,怎么可能是国师?”
若闲知道解释不清楚,但为了让她好好待在房间,不再出去,趁她不备,一掌打在她的后脑勺,陆晴染便晕了过去。
就是这一掌,陆晴染陷入了一个梦里,那个梦牵出了她的过往,让她再也分不清自己是陆晴染还是七七。她看到自己在一个法会中,被佛尊座下的神兽吞食,重伤不治。也就是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凡世走一遭,此后的自己需要舍弃什么又需要成全些什么。
当天,九皇子向若闲请教后,是于傍晚走的。他本想留下来吃个晚饭,但元澂没有留他,心中便料想是元澂夫妻俩新婚燕尔,不愿旁人多作打扰,于是他临走前作了最后的关心:“十月霜华天,妹妹记得多添衣。”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寸心已经不记得具体是几岁,敖烈三哥也曾这样关切自己。后来她一时糊涂嫁了人,便再没听到父兄姐妹对自己的问候,如今重温,才觉得恍若隔世。
她目送他离开,打算封门入内,回头竟瞧见了陆晴染。她吓了一跳,陆晴染却行了个礼,说是来请公主前去用晚膳的。
寸心真真捏了一把汗,不由得用余光瞥了眼九皇兄的马车,马车已经走远了,回头又看看陆晴染,神情无异。她私下想,这也不像是司命簿里写的,陆晴染只见了九皇子一面就爱得要死要活的,甚至连见到心上人的半分女儿情态都不曾流露。
这是好事。她心下宽慰,觉得自己和若闲也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用膳时,她还没踏进厅堂,女人的第六感就告诉她,今天饭桌上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杨戬和若闲各坐了圆桌的一边,两人脸上都挂着标准又谄媚的笑容,他俩见她来了,竟齐齐诡异地笑得更深,惹得她一阵发毛。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回想她小时候,父王母后每每吵架时,也是这么个阵仗。因她是家中最小,兄长们翅膀都长硬了纷纷单飞,于是她顺理成章地沦落为父母吵嘴时的牺牲品。每当他俩吵架,父王母后在吃饭时就总一言不发,等她颤颤巍巍拿起筷子,想打破僵局,父王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拿一块糖给她,笑着问她是不是最喜欢父王。母后听到这话,势必不依不饶,当即就会一拍桌子反驳父王是在放屁,母子连心,寸心当然最喜欢母后。
回想昔日的童年阴影,她下意识地扶住陆晴染,双手开始紧张地用劲儿。陆晴染摇了摇头,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饭桌中间空出个位子,像是专门在等她来。
她悻悻入座,杨戬和若闲几乎是同一时间拿了筷子夹菜给她,才发现今天晚上摆的全是她爱吃的菜。
“公主,这凉拌青瓜是我亲自吩咐人给你做的,我记得你往日的口味,特意多放了些辣子,你尝尝。”杨戬率先示好,她还在琢磨如何回答,若闲就淡淡发话了。
“公主,过两日就是你的葵水期,寒凉之物不易多食。还是尝尝我亲自监工的爆炒腰花吧。”若闲噙了笑意对她温柔一笑,她却后背一凉。
果然,杨戬怎么会低头呢。他立马夹了块糖醋排骨到寸心碗里,说这排骨是他去菜市场选的上等好排骨,可比腰花强多了。若闲冷哼一声,接着给寸心一股脑夹了茄子、土豆、还给她盛了一碗汤。杨戬也争先恐后地和他作起夹菜战,没一会儿,寸心碗里的菜就堆成一座小山。她再也忍受不了了,不耐烦地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说自己没有胃口吃饭,诸位请便。
她回了自个儿的卧房,无奈之下只能倒点桌子上的酒水吃。
她遥遥望向天上的月亮,暗暗思忖,杨戬什么时候回天庭追求嫦娥,又怎么让他在这场风波里置身事外。
也不知独坐了多久,她想了一通,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自觉想得脑袋疼。在酒力的熏染下,她实在没精神了,便渐渐昏昏欲睡。但没多久,屋里灯光摇曳了一下,光线的变化让她模糊感觉到有人进来,空气中还有一丝饭菜的香味。
来人见她醉意正浓,只好搁置饭盒抱她到床上去。熟悉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那是很有力量的怀抱,所以她试图推开这个怀抱时,却怎么也推不动。要知道,她一个离异单身女子,是不该任由男人抱她的,于是又使劲乱推,男人想让她安分些,便愈发将她搂得更紧点。
寸心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了,她委屈得不行,低低地哭出声来:“我堂堂西海三公主,竟被人如此轻薄!你个混蛋!要是不对我负责,我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将她轻柔放在床上,又柔柔说了一声好字。
她转悲为喜,嘿嘿笑了起来,脸上的酒气越来越重。一个翻身便将男人压在身下,只觉这床垫着实舒服。
一觉天亮,寸心一声大叫惊动满院,哆嗦着扯过被角把杨戬踢下床,一副苍天无眼、晚节不保的惊恐神情:“不是说好我们同房不同榻!杨戬!你……你……你不是人!”
杨戬正睡得香甜,不想被寸心一记拳脚踹下床榻,他揉了揉昨晚没睡好的眼睛,两手一摊说:“昨晚是你非拉我一起睡觉的,你喝多了,借机轻薄于我。”
寸心笑了,笑得一脸嫌弃:“我轻薄你?”
杨戬向寸心展示了昨晚被她扒得只剩一件的亵衣,语气是证据确凿的理直气壮:“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少,再看看我。”
寸心低头,看到确实如他所言,身子一下僵住,随后往自己脑袋敲了敲:“我……我那个……我酒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杨戬淡淡一笑,缓缓起身捡起床边的衣服,陆晴染和若闲此时也闻声赶到了这里,见杨戬正穿衣,便识相地候到门外。只是若闲的脸色有些青白,陆晴染给了若闲一个我懂的眼神,很是悲悯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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