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北醒来的时候,他看见了沉木床顶子上的红色帷幔。
室内是昏暗的,没有窗户,只靠着一盏半亮不亮的灯烛散发着昏黄的一点亮光。栀北不知道外面是天黑还是天亮,好在这些天待在天牢也没觉的有什么难受,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装作瞎子。
栀北吃的药里加了助眠的成分,所以闭着眼睛躺着躺着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不过栀北睡的并不踏实,整个人好像一直悬在空中,身体累的已经抬不起一根手指,意识却极其清醒的不愿意睡过去,反倒令栀北挣扎出了一头的冷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拉开了。刺眼的阳光像是一把利剑一般刺破了室内沉闷的黑暗。栀北也终于借着这道光彻底的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睁开了眼睛。
太亮了。
这对于好几天睁眼闭眼都只能看见黑暗的人来说,那道光太亮了,刺激的栀北眼泪生理性的往外疯涌,额角一抽一抽的发疼。
栀北抬手挡在眼前,遮住了那道光。他从光里看见了一个男人,阳光将这个男人照的仿佛发光一般。
“醒了?”
殿下开口说道。栀北皱着眉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殿下踏进了房间,又将门掩好。房门再一次的阻隔了外面的光,但栀北依旧觉得眼前发白。
殿下走进栀北,伸手摸了摸栀北的额头,像是在确定栀北有没有发烧。栀北抿着唇低着头不再看殿下一眼,即便,今天的殿下并没有罩着他的面具。
栀北乖顺的像一条被成功驯服的野兽,收敛起了自身的爪牙,像一只狗一样无比的听话乖巧。
殿下的视线落在栀北身上,反复的打量着栀北。他脸色苍白,乌丝垂在鬓边,黑白分明的像是一张水墨画。他终于被磨平了棱角,折断了那一身反骨。
但,殿下并不高兴。他以为,他看见这样的栀北会感到得意,会感到万分成就。可并没有,或者说,自从栀北在天牢跪地求饶的那一刻起,殿下就再也高兴不起来的,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再一次的杀死了曾经的自己。
“抬头看我。”
殿下声音沙哑,而栀北异常的听话。他抬起了头,视线却落在别处。他的眼神再也不似透着凶光的豺狼,而是胆怯懦弱的像是一只无法自保的幼崽。
“认错了?”
“认了。”
栀北声音低哑,轻柔。他不再冲着他叫嚣,不再像是没有教养的疯子那般肆无忌惮的冒犯着他,而后还会明目张胆的露出洋洋得意和挑衅的模样。
这些都没有了,那个活生生的栀北仿佛死在了那座暗无天日的天牢里。
“为什么认错。”
殿下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盯着栀北,又像是透过栀北的身体看着那个龟缩在身体里的灵魂。
“因为我想活着。”
栀北轻声开口,他别过头去,却承认了自己的懦弱。
“我不想死。”
不一样了,彻底不一样了。曾经的栀北是那般无畏,他曾经冲他嚣张的说,他从不怕死,活与死对他来说,什么都算不上。而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像是一团彻底熄灭的火焰,青烟散尽,就留下了一块冰凉的石头。
殿下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容貌未改,却好像一瞬间从天上落到了地下,成了泥泞,成了草芥。
殿下眼神里的痛苦,不甘,以及害怕在一瞬间被栀北一览无余。栀北从来不知道殿下还会产生这样复杂的情绪,他以为,高高在上的殿下是一块没有心的木头,哪怕他可能是整个暗殿唯一得到殿下特别照顾的人,但他依旧不能感受到殿下有一丝一毫对他的喜爱。
可就在这一刻,栀北无比清晰的从殿下身上感受到了他的失望,悲伤,恼火,已经厌恶。
殿下不曾对曾经的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喜爱,却对如今听话万分的栀北表现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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