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锦荣合上手里的教案本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走空了人,只剩下他一个人,一盏台灯亮着,外面也已经天黑,月亮攀升了上去,天上点点星子,他透过窗户往天上看了一眼,颇为好看。
说是任务忙忙到都来不及吃完饭,但其实就是他不想面对除了工作意外的其他事情,每晚一闲下来,躺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就是一遍一遍翻滚着他与如懿的上辈子,这辈子,以及那夜她说他们要就此别过,放过彼此,还有她果断决绝的辞职信,如此就只能把自己浸在办公室里消磨时间,好逃避一下这震得他头疼的烦恼。
第二天一大早,李锦荣从楼梯拐角上去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方兰夹着书站在楼梯口同别人讲话,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好像她真的除了对他,对所有人都是温柔随和,可偏偏对着他的时候,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真的像是有几辈子都消融不完的恩怨是非。
等人都散去的差不多了,李锦荣才快步走上去拦在楼梯口,看了方兰一眼,方兰也抬着眸子瞧他,他眼底乌青一片,显然是晚上又没睡好的缘故罢,不过现在对于她来说,这些都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方兰扯出个极为苍白的笑容,“你找我,有事吗?”
李锦荣抽出她夹在胳膊中间的两本书,“你那辞职信是真的吗?”
方兰试图抢回他手里她的书,“那还能有假?”
李锦荣胳膊一弯藏到身后,“能不能不走?”
方兰已经没了太多的耐心,“李锦荣,你幼稚不幼稚,快还给我,一会儿迟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以为你拿着我的东西不给我就能留住我了?”
是啊,不过是他强求而已,只是如今除了这种幼稚地连他自己都不能说的通的方式,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挽留。
只是他忘了,她从来就不是强留能留得住的,即便他上辈子把她硬生生困在紫禁城,困在翊坤宫里,她还是能以她自己的方式跟他反抗。
她也做了许多旁人所不敢做的事情。断发、烧画、弃世,直磨得他心口疼。
李锦荣蓦得泄了气,方兰趁其不备夺过从他的身后夺过来东西,“无聊。”
李锦荣从刚才的种种中缓过神来,挡在方兰面前,扶着她的肩,“你离开上海,打算去哪儿?”
“回香港,重操旧业,重过以前的生活。”
没你的生活。
李锦荣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跟你一起去。”
“那我不去香港了,去东北。”
“那我也去东北。”
“那我再换个地方……”
李锦荣低着头,眼眶里浸着些泪花,半晌,才低沉着声音开口,“如懿,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块儿吗?”
“对,离你越远越好。”
李锦荣扶着方兰肩膀的手轻轻地滑落,咽下喉间的酸涩,哽咽地说了一句,“嗯……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总可以吧?”
“四天以后的火车票,从上海去香港的。”
“好,我一定准时到。”
上海这几天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李锦荣终是染了风寒,早上起床的时候,头还有些晕,他瞧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接着快速地坐了起来,朝着外头的玲玲大喊,“你怎么不叫我?”
玲玲被这么一吼,有些受惊,紧张地站在门口,动了动手指不安地敲了敲门,“先生,您感冒未愈,我想着让您多休息一会儿,晚点儿起。”
说话的功夫李锦荣已经套上了衣服,打开卧室的门飞奔了出来,也来不及接她的话,衣裳上的扣子还没来得及扣,穿着拖鞋就要出门,和管家从门外迎面撞上。
“李先生,刚刚报纸才送过来,说是……说是……”
管家颤抖着双手,已经红了眼眶。
“什么?”
李锦荣索性抢过报纸,边往外走边看报纸上的新闻。
醒目的几个大字,快要刺的他眼睛流泪。“今早从上海通往香港的火车,今早刚出发不久,发生脱轨事故。”
乘坐火车的名单中,也被逐一公布,他从中间,一眼,就看到了方兰的名字。
李锦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得管家眼疾手快从背后托住了他,李锦荣红着眼把手里的报纸揉碎,“去查查这是哪家狗屁报社,一派胡言!”
管家托着他冰凉的手,“李先生您冷静,这……这确实是真的。”
“不可能!”
李锦荣的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压的他几乎要窒息一般,他不能相信,她真的就这么永永远远地轻易地离开了他。
李锦荣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握住了一般,目光直直的盯着被他揉碎的报纸上依旧清晰的醒目大字,脑海里却缓缓地想着,他刚刚是不是眼花了,耳鸣了,看错了,听错了?
李锦荣整个人心底更加焦急如焚,连鞋子都没有换,直接抓了管家递上来的钥匙,急冲冲的进了车库,开了车门,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就一个紧急油门,直接蹿出了车库,脚下的油门一下踩到了底,车速极快的飙上了高速路,去往火车站。
因为前方出现重大车祸,路段被封,导致接近车祸的道路严重堵塞。
李锦荣支撑着自己本就有些昏昏涨涨的头脑 强制克制着自己保持清醒,保持理智,一遍遍地安抚自己。
而且……弄不好也许只是一个重名,全世界叫方兰的人那么多,未必这个方兰,就是他爱的那个方兰。
李锦荣将车子停在了火车站的周围,然后锁了车子,就冲着里面跑步而行,然后一边跑一边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他都希望,能一眼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说她没事,他不用担心……
他神态平静,可是他握紧的拳头,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焦虑。
纵使李锦荣体能素质一直很好,但是,那么二十多里的路程,最后还真的是跑的他精疲力尽,越来越没有底气,越接近车祸现场,也就越接近是否阴阳两隔的事实越近,李锦荣的内心越发地慌张,若是果真如此,他又该如何?
“如懿,你不要离开我,好好的,好不好?”
脚上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丢了一只,铺满石子的火车道周围的路摩的脚底起满了水泡,泛着钻心的疼。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中途的时候,李锦荣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腿要断掉了,整个人想要趴在了地上,可是每一次,他都是在心底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到了后来,坚持一下就变成了方兰的名字,仿佛那就是一种信念一样,让他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跑着,一直到最后,李锦荣终于停下,看到拉着的红条警戒线时,他仿佛就像是看到了曙光一样,脚下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
现场的气氛,远远比报纸上来的更震撼人心。
所有紧急抢救的人,脸上都挂着庄严地神情,指挥员拿着对讲机,不停地和里面交流着下面的情况。
李锦荣因为剧烈的奔跑,胸膛起伏个不停,他听着对讲机里沙沙的声音里,夹杂着山谷下面抢救人员的话,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距离出事,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多小时,倘若真的有人死里逃生,那么不可能不受伤,两个小时的时间……恐怕也已经血尽人亡。
火车轨道两侧就是山沟,温度很低,风很大,吹得李锦荣的头发乱糟糟的。
他盯着下面树木蔓延的山谷,一想到方兰也许就在下面,或许现在也已经离开了人世,他就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
从车上抬下来的尸体,衣服和头发参差不齐,肌肤上,有血迹也有伤口,看起来惨不忍睹。
李锦荣抿着唇,看着里面抬下来的一具一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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