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仙人

年轻的小七听说崂山上有很多仙人，就专程跑去崂山，想要看看究竟。当他爬到山顶时，发现有一座很大的道观。小七在道观中闲走，看到有一位道士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

“道可道，非常道！”道士对他说。

小七说：“受教了！”

“名可名，非常名！”道士又说。

这时，道士的弟子们都来了。他们都带来了蒲团，在道士的身边打坐。有人也给小七拿来了一个蒲团，小七坐在上面。

听弟子们说，这位崂山道士就是真的仙人。如果虔诚的话，会被他传授仙人的法术！到了晚上，小七就住在道观里，成为道士的弟子之一。

第二天早上，有人递给小七一把斧头，让他上山砍柴。“我必须做这种事吗？”小七说，“我会算账，会写字，还可以在厨房里帮厨，为什么要去做砍柴这种很累的事情呢？”

“像你这种娇生惯养、吃不得苦的人，是不配得到法术的。你还是回家吧！”人们对他说。

小七一把抓过斧头：“谁说我娇生惯养，学不得法术？我当然可以。这就证明给你们看。”

就这样，小七整整一个月都在砍柴，手磨破了，又逐渐磨出了茧子。小七感到很苦，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得到仙人的法术，这样一天又一天砍柴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想要回家，可是又有些不甘心。

有一天小七砍柴回来，已经很晚了。当他路过道士的屋子的时候，看到里面黑黢黢的，并没有点灯，但是有人谈笑的声音。小七一时好奇，便把窗纸舔破了一点，往里偷窥。屋里有两个人在陪着道士坐着喝酒。“已经很黑了。”其中一个人说。道士便用纸剪了一个圆，把它贴在了墙壁上。屋子顿时变得明晃晃的，墙上的圆形纸已经变成了月亮。

“好神奇的法术啊！”小七心里想。

“既然我们跟月亮挨得这么近，为什么不请嫦娥过来做客呢？”另一位客人说。

“这个好办。”道士说。他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向墙上的月亮丢去。

筷子在接近月亮时不见了，小七认真地盯着墙上的那一大团光，看到一个细长的东西，逐渐在变大。当这东西落到地上时，已经长成一个美人了。

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在地上翩翩起舞，一边舞蹈一边歌唱。小七聚精会神地看着美丽的嫦娥歌舞，直到嫦娥唱到最后一句，紧接着，嫦娥飞上了餐桌，越变越小，啪啦一声倒在了桌子上——原来她只是一根筷子。座中的三个人都大笑了起来。

“你唤出的这个嫦娥是假的，只不过是一根筷子，你在玩弄我们吗？”一个客人笑着说。

“我哪里敢玩弄你们？”道士说，“嫦娥怎么肯轻易下来呢？”

客人说：“她不能下来，那我们就上去吧。”

道士说：“那好。”然后挥了挥手，屋中的月光就熄灭了。他们三人走到院子里，一起飞升，越飞越高，逐渐消失在月亮里。小七仰头望着月亮，发现道士等三人已经在月中了，月亮中可以看得到三个人在饮酒，一举一动都让人看得非常清楚。

小七现在知道道士是真的仙人了！他很想让仙人传授给他法术。他想做一个去月亮里饮酒的人。可是他每天的工作只有砍柴，去砍又大又硬的木头，背很重的柴走很远的山路。

有一天，小七在道观中看到了道士，他立刻跪了下去：“请您教我法术！”

“你要学法术吗？”道士说，“等你砍柴砍够了一年，我就开始教你一些初级的法术。”

“但是……”小七真的不想等整整一年，他觉得打柴这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于是立即想了个借口说，“我家里的母亲年纪大了，我还要回去尽孝。千里迢迢到崂山来一回，又给您砍了两个月柴，知道您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仙人，我不枉此行了！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仙人什么样了！要是您再传我一点法术让我带回去，我一定会在家乡传播你的名字的！”

小七好说歹说，道士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你想学什么法术？”道士问。

“我想学把筷子变成美女。我想学飞到月亮上去。我还想学把一张纸变成月亮。所有的我都想学。”

道士摇摇头：“你根本不可能学到这些法术。这些法术，普通人是无法学到的。”

“那我能学什么呢？”小七问。

道士一转身，走入了旁边的墙壁，接着又从墙壁里走了出来，对他说：“这种穿壁之术，你想学吗？”

小七看得眼睛都直了。这真是一项神奇的法术啊！当道士问他的时候，他不禁连连地点着头说：“我要学！要学！”

道士让小七向墙壁冲去：“只要心里不害怕，你就能穿墙而过了。”

小七向墙壁冲了好几次，都在跟前停住了脚步。

“不要怕！你心里想：我一定能够穿墙而过！”道士对他说。

这一次小七鼓足了勇气，用尽全部力气向墙壁奔跑，一刻也不犹豫地向墙撞去，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墙的另一边了。

“啊，我学会了法术！”小七高兴极了，连着钻进钻出好几次，墙壁于他好像是空气一样，他再也感觉不到墙壁的干扰了。“谢谢师父！光是拥有您这一项法术，就已经非常了不起啦！”

第二天早上，小七辞别了道观，回到自己的家乡去。这一路上，凡是看到墙壁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穿几次，他迷上了自己的这项技能。

小七回到了家里，他的母亲和妻子在等着他。

“你去了很久！”他的母亲说，“见到崂山的仙人了吗？”

“我见到了！还学会了法术，我会穿墙而过！”小七得意地说。

小七让他的家人在旁边列成两排观看，他毫不犹豫地向着墙壁奔跑而去。他的母亲和妻子都惊愕地捂住了嘴巴，她们害怕他撞到墙壁。

“小心啊！”他的妻子喊道。话音未落，小七已经撞在墙上了，他的脑门被撞出了一个大包，疼得倒在地上一直喊“哎哟”。

小七从此再也没有这项法术了，无论如何练习，这项法术都再也没有回到他身上。他感到伤心和失望。后来有一天他再次来到崂山，来到旧时的山顶，想要找仙人问一下究竟，却发现那里并没有道观，只是一片杂草。从此，小七再也没有见到过仙人了。

当他更老一些的时候，他开始后悔不曾在仙人的道观中待下去，失去了这一生唯一的成仙的机会。他也曾梦到过仙人，在梦中，仙人对他说，他只在道观中砍了两个月柴，所以只能拥有七天的法术。小七连忙问，想要拥有永久的法术，需要多久呢？仙人告诉他说，如果没有一颗甘于寂寞的心，是不可能拥有永久的法术的。

老七黯然地醒来了。

出自／〔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崂山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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