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

雍州城，军营主帐。

张远：嗯？姿望？快请进来！

士兵：可…主帅，带了两个女子一个少年。

张远：？？？

张远：谁啊，进来进来。

黎肆带着张家人进了主帐。

黎肆张兄，别来无恙啊~

张远笑道

张远：姿…

一声“姿望”还没说出口，张远就愣在了原地，朱唇张合半晌，口中才吐出一句颤颤巍巍的

张远：……夫人？

张夫人红着眼眶抬起头，一行清泪滑出眼眶。

时隔不到两月的对视，却如同跨过苍茫大海，浩瀚雪原般遥不可及；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身处天涯和海角，相隔万里。

张远也红了眼眶，他上前一步，喉结轻滑

张远：夫人，你…回来了？

尾音轻颤，带着如梦如幻的迷幻。

张夫人向前趔趄了一下，随即稳住身形。

张夫人：…夫君。

张远这才好似确定了什么似的一个箭步窜到下面，紧紧抱住张夫人。

张远：夫人，夫人……

张夫人哑着嗓子重重锤着他的后背，泪流满面。

黎肆欣慰的看着两人，随即扫到旁边红着眼眶的张凌和张珂，沉了眸色。

张远通敌卖国，随便那么一判那都是斩首的大罪，到时候张夫人和张家兄妹孤儿寡母，要怎么在雍州城立足，而且他们被连坐的可能性也是很大，如果皇上稍微判的重点，那都是家破人亡。

张凌年轻气盛，精力充沛，估计会流放南疆做苦役；张珂生的娇艳，应该会被发配官妓坊，余生都在强忍屈辱，强颜欢笑中度过；张夫人性子温吞委婉，可能会落籍为奴，发卖到大户人家。

黎肆挨个打量着，忍不住皱着眉。

就算抛开张夫人张小姐不谈，可张凌是他选定的黎家枪继承人，也不能还没等学完就当苦役去了吧。

黎肆（哎，什么事儿呢都是…）

黎肆（只是张远…皇上给我口饭吃，我也得对得起这口饭，只希望张凌…别恨我吧……）

过了一会，张远缓过来了这口气，抹抹眼眶，才发现不对。

张远：姿望，跟我来一下。

黎肆大方笑道

黎肆成啊，正好我也有事与张兄讲。

黎肆一侧身，伸手道

黎肆请？

张远眸色深沉的凝视着笑的仿佛没事人的黎肆，略微点了下头，顺着黎肆的方向出了主帐，黎肆也紧随其后。

一处隐蔽的角落，黎肆笑面虎似的看着眼前纠结的张远，率先打破了沉默。

黎肆张兄。

张远闻声抬眸，应了一声。

张远：嗯。

黎肆轻拍了两下他的肩，权当给张远放松，调笑道

黎肆张兄啊…我冒着被赫连锦通缉的危险帮你把嫂子和你孩子从金军军营里救出来，连声谢谢都没有吗？

张远怪异的望着黎肆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抿了抿唇。

张远：…谢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黎肆笑意更甚。

黎肆什么叫“算~欠我个人情”？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张远点了下头，算是承认。

张远：你想如何？

黎肆皇上给我口饭吃，我也得对得起这口饭，所以…

黎肆后退一步，低了低头。

黎肆…对不住了。

张远明白他什么意思，不由得一阵沉默。

黎肆的意思无非就是他要执法公正，要把张远带回京城交给皇上处决。

黎肆叹出一口气，低眸拍了拍张远的胳膊。

黎肆这事如果要我判，谁对谁错分不出来，可…

黎肆对上张远苦涩的视线，却还是把下半句说了出来。

黎肆…通敌叛国无论是何原因，都是灭顶大罪。

这桩糊涂账，还就真如黎肆所说，分不出谁对谁错。

金兵擄了张远家人，威胁张远通敌这本是金兵的罪孽，可张远被逼就范通敌叛国，却是他的糊涂，两者究竟怪谁又有哪个能说清？难不成要怪张家人武功不济手无寸铁才会被抓吗？

想想，国和家，究竟选哪个能两全其美？

哪个都不能。

如果张远并没有顾及家人，毅然决然选择了国，那张家人都会身首异处；现在张远想保全家人，甚至不惜通敌叛国就直接导致了他自己会死于刑台之上。

这种人生选择题天赐也面对过，他为了国民不惜造反，可最终却被自己的父王和楼兰贵族追杀；如果他当时选择顺应楼兰王而舍弃万千国民，可能会获得一时安宁，但那些百姓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能保证底下的百姓不会因为阶级压迫而萌生反心吗？不能。

张远笑了，笑的凄惨。

张远：哈哈…人都道“有国才有家”，可若是家人都阴阳两隔，那我护着国还有什么用？！

张远：什么牺牲小我保全大我，那都是儒生的妄言！能阖家团圆的活着谁他娘的想死啊？！

黎肆听着他说着心底话，眼尾也不由得泛起一片红。

张远无助的用手背捂住双眼，嘴角弧度更甚。

张远：我若是为了国家为了大义舍了他们，那谁来还我一个夫人和一双儿女？是这夏朝吗？还是这所谓的大义？！！

张远放下手，露出一双赤红的凤眸，他的嘴角依然扬着。

张远：是，我是自私，可如果，如果你在我的位置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你会怎么办？

你会怎么办…

张远泛着绝望的话语飘到他耳边，黎肆却一时精神恍惚。

是啊，若是他自己，他会怎么办呢…

是毫不犹豫的用家人的血祭了一句“大义”的空话吗？

黎肆微不可察的摇摇头，他不会，他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他不可能没有情感。

那他会和张远做出一样的选择吗？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张远见黎肆不语，面上渗人的笑容逐渐消失。

张远：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或许你不能理解我，但即使我死后要入十八层地狱！我也无悔。

张远：只是我作为大夏将领，通敌的确罪无可恕，要杀要剐…

他垂下了头，露出了真诚的笑。

张远：…悉听尊便。

张远抬起头，脸上挂着带着绝望的笑，轻拍下了下黎肆的手臂，转身离去，只留黎肆一人站在原地，静静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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