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杰喝道:“执迷不悟,咱们且跟他拼了!”纵身跃起,挥剑横削。江冽尘眼中红光激射,在身前横扫,凡近身者皆被弹出。
玄霜半空中翻个筋斗,一挥手掷出日曜轮,轮盘裹挟着一道劲风向他击去。江冽尘连残影剑也不屑动用,直接拂袖扫开,玄霜在弹起的轮底一踏,消去下坠之势,再度翻身纵跃,这一回是将月晖轮甩了出去。一连数次,倒真如小孩子的“你抛我接”游戏,姿势都是丝毫不变。
李亦杰看准时机,与原庄主同时跃起,两柄长剑攒刺,一攻前胸,一攻后背。正要他在千篇一律中,思维和防守都产生惯性,此时无论是用上的心思,还是手上力道,都会比平时减轻许多。玄霜之意也正是要造就如此效果,只惜李亦杰等人明白的太过晚了。
江冽尘冷冷一笑,一截袍袖拦在面前,抵住李亦杰攻势。另一手按住残影剑剑柄,稍一加力,一道内劲顺着剑锋导入地底,在地面上震开一道裂纹。
原庄主料不到脚下忽裂,就算一击得手,恐怕也得陷入地面的裂缝中,只得放弃眼看收效的攻击,迅速向旁纵离。便是在正道中,能真正为了除魔卫道,杀身成仁者也为数不多,更遑论是原庄主。但跃起后再辅以暗器攻击,却与他品位不符。在他看来,躲避也就是输招,他要么绝不会输,既然吃亏,就该爽快认输,而不该再耍无赖。
江冽尘眼见后方威胁既去,只剩得正面同李亦杰交手,不等用上真气,单是周身散发出的魔族强大力量,已将他震得向后急退。就势连连拂袖,将两旁的杂草一概粉碎,躲在草堆背后的伏兵也在无知无觉间送了性命。
玄霜一脚踏日曜轮,一脚踏月晖轮,身子反向纵出,落在树后。一面剧烈喘息,心道:“这样下去不成,正面对决,双方实力终有差距,还得想个法子才成。”眼前一花,忽见一道红光闪过,忙探头去看,面前的树林竟空了一大片。
树干已不见影踪,只剩地面几块光秃秃的树桩,这一带直如平原相似。一个蓝衣身影俏生生的站在远处空地,面容惊惶,且与李亦杰相距甚远,独立一方,甚是无助。
江冽尘冷笑道:“哦,你果然在这里。”继而面容一肃,道:“为绝后患,受死吧。”周身红光疯狂涌动,仿佛一瞬间都聚集到了双臂。手底凝聚起两个红色光球,直等形成相当强度,转至身前汇拢,这力量本属同源,一经融合,当即形成了一片暗红色光幕。以这份力道,比之先前在战场更为强横,只怕这树林之内,无人能够逃脱。
正待将发未发之际,一个人影忽然落在他面前,距离如此之近,真令人想当面斥责他一句“不要命了”?继而望得清楚,见那人却是李亦杰,想到他向来正是以“不要命”著称,倒也不足为奇。而此时的李亦杰也与前时大不相同,全身同样涌动着内力气流,但与对方相比,实是相形见绌,毫无胜算。
江冽尘心道:“正好,一次解决你们两个,倒也省事。”正在全神积聚真力,一柄方便铲忽向背后劈到。江冽尘并不回头,提足反踢,直将夏庄主力道震偏。
南宫雪怎忍见李亦杰代她涉险,叫道:“师兄,不要啊!你……快避!”随即向他身边飞奔,玄霜心下连连暗骂:“你若是不去,或许人家尚有一线生机。有道是红颜祸水,你非要连累他陪你一起死……”
李亦杰虽常将生死置之度外,紧要关头,却也并非全然被动等死。倏然向旁跃开,学着原翼身法,先达惑敌之效。有意无意地撞上了南宫雪,脚下转动不停,又将夏庄主推了开去。他仓促中救得两人,三次回身,又与江冽尘交了一掌。
这一来双掌相交,威势极大,波及千里,几乎在一瞬间将整片树林夷为平地,秀木连根拔起,阵阵白烟升腾,弥漫在众人眼前,连天空也遮蔽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同时伴随着一股呛人的火药味。
玄霜刚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整片大地都在晃动。双手紧抓住树干,才没给震荡甩出。但环顾四周,除零星几人外,地面上尽是翻滚呻吟的活尸,残肢断臂,抛得比比皆是。李亦杰胸口不住起伏,以长剑拄地,艰难站稳,两截衣袖已划出道道裂口。南宫雪挽着李亦杰手臂,俏立在他身侧,毅然与江冽尘对峙。
另一边,江冽尘不但毫发无伤,自身侧真气涌动,看来还似未尽全力。接着手中红光缓缓退去,收势时依旧气势不减,淡淡一笑,道:“能接得下本座这一招,看来还不错么?”
李亦杰极力隐忍,压下的呼吸直欲将胸膛炸裂。长长呼气,叹道:“你如此良才佳质,倘如能走正道,自会有一番作为,却何苦自甘堕落?”
江冽尘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中人,不是都将我们视作邪魔歪道,以为人人该杀?不论他心性如何,有何作为,又是否出于本心,单是他外在身份便不能饶?就为着这些不能改变的东西,随意定人死罪,还要标榜为替天行道?谁曾想过接纳我?旁的暂且不论,单说是你李盟主,八年前我与你同行之时,我确是利用你寻断魂泪不假,但你扪心自问,我可有做过一件对不住你的事?就为我是魔教少主,是与你们正道势不两立的派系,为全一个侠义之名,就立即宣称与我断交,连任何解释的机会也不留,随后就一心想杀我。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你先来为难我,还是我无端同你为敌?亲手毁了我祭影教,断我后路,你赢了一局,这就想假惺惺的做好人,劝我放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连你自身已是如此,别人想必就更不用提了,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李亦杰叹一口气,道:“不错,当年我初涉江湖,对任何事都是一知半解。脑中只记着幼年时师父对我的教诲,是说魔教妖人,统统都是心狠手辣,十恶不赦之辈,我们正派弟子,该以降妖伏魔为己任。为达目的,他们会以花言巧语来迷惑你,有不少本来武功、名望都属一流的前辈,正是因听信了他们的蛊惑,这才一步步走上迷途,最终落到家破人亡的下场。你若想坚定自身决心,一概无须搭理,见了面立即拔剑便杀。因此当我知道,原来你是我的敌人,这才逼着自己速速做个了断。但是人生在世,本就是一个不断探索,犯错而后改正的过程,当我了解魔教中人也会有自己的身不由己,而正派中也不乏虚伪奸猾的小人。原来判别一个人如何,是否值得深交,不该看他所处的立场,而应根据他本质的品性。你并不是无药可救,因此我曾想继续同你做回朋友,但这一次是你,一再对我冷言冷语,甚至不断戕害武林忠良,又来招惹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我岂能饶恕?不过我想,你这样的一世枭雄,心里只盘算着自身利益,任何人都不过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一个跳板没有了,你可以立即去找到下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对咱们之间那种廉价的友情,想来也不会十分看重吧?那你又何必借此事大做文章,死抓着这一点不放?倒像你变成这样,完全是拜我所赐?”
江冽尘怒道:“住口!你不是我,你怎会知道我不在乎?做久了武林盟主,你也早就习惯了,以你的想当然来给旁人定位?从前我在魔教,虽然地位显赫,但一众下属敬我畏我,却都与我疏远,无一人肯以诚相待。这样寄人篱下的生活,有多痛苦,又岂是你所能明白?到了江湖上,你是我第一个认得的,勉强可以称作‘朋友’的人。那时我才感到,会有人真正关心你,在乎你,能够不计回报的帮助你……有这样的朋友,是多幸福。但结果呢?看来我命中注定,所有人都将离我而去。呵,笑话,天地之广,凭什么就对我如此不公?令我众叛亲离,是你们亲手将我推下地狱,又怎能指望我任由你们上天堂?在这世上,只有力量,比那些虚伪的感情可靠得多!即使不能令人敬仰,至少能使人表面上对你言听计从!所以从那以后,我一心一意的追求力量,我要统治这整个世间,我要称王,我要让所有的一切都臣服在我的脚下!那贼苍天不容我,我就堕落成魔!我就如你们所言,逆天而行,做一个千古罪人!我只是在做我分内当为之事,难道还是我错了?”
南宫雪道:“当年你在前教主手下当差,为了保住性命,他的要求,你不敢不从。那是身不由己,确也不能怪你。但在你叛教篡位之后,你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做下更多大奸大恶之事,比那魔教前教主还要可恶百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没有人看不起你,没有人要同你为难,是你的心态决定了你所走的路,也注定了你的命运,是你自己造成了你的毁灭!”
江冽尘仰天大笑,道:“毁灭?大言不惭!你自己看看眼下形势,分明是本座占上风,你说是谁的毁灭?你们所谓的天道,只会站在强者一边,而不会再计较,他是曾杀过多少人,造过多少孽,才得到了这份力量!假如有人想反抗我,我只管将这些不自量力的人统统杀掉,基业仍可保千秋永固!本座才是胜利者,死的是你们!”
此时玄霜从树后转出,冷声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乱语!这魔头便是执迷不悟,同这种人啰嗦什么?”身形急掠,双脚分在树干踏落,跃至半空,便将日曜轮向他头顶劈下。江冽尘随手一挥,将轮盘弹转,冷笑道:“怎么,还学不乖啊?这一点小伎俩,又怎能伤到本座分毫?”
李亦杰朗声道:“邪不胜正,这是我始终坚信的真理。”一剑斩向他下盘。此前拼斗曾大损真元,这一剑却是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力道也不见减退。江冽尘惊异一闪而过,随即提起残影剑,轻松一撩,便将攻势化解,道:“很好,那本座就让你亲眼见证,你的真理成为谎言之时!”剑锋上挑,直指李亦杰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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