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耀华皱眉道:“我来问你,你说相请南宫姑娘,是盟主的意思,那方才射杀我们的马,险些置我二人于死地,究竟是你们自作主张,还是出于盟主授意?”他对李亦杰虽无好感,却还不认为他坏到如此。
那人道:“盟主告诉我们,为了拦下二位的马车,可以不择手段。方才那马车飞驰,我等在后方高声呼叫,却也无人理睬,迫不得已,只得射瞎了马的双眼。盟主武功高强,二位既是他的朋友,我想武功也必是极高的,想来还死不掉……”
上官耀华道:“那是什么逻辑?高手的朋友就必将是高手?倒好比牛吃草,难道吃草的也必定是牛?”那人点头应道“是、是、是。”态度竟十分恭敬,又腆着笑脸道:“请姑娘陪我们走一趟。”上官耀华耐不住好奇,也帮着劝道:“是啊,雪儿,别再跟李盟主怄气了。或许你们得能就此和好——”
南宫雪的倔脾气也冲了上来,道:“姑娘说不去,便是不去,杀了我也不去!我倒不信凭他一个小小的武林盟主,倒能翻过了大天去!怕他何来?怎么,你们好话说尽,我既然不给面子,是不是就要动武了?”
那人忙道:“不,盟主千叮咛、万嘱咐,说的是以礼相邀,万万不可得罪了姑娘,动武么……借我们十个胆,那也是不敢的。只不过今后的去路上,二位平常的衣食住行,可能会遇到些小小的麻烦……”
南宫雪冷笑道:“我宁可面对那些小麻烦,也不想去见你们盟主这个更大的麻烦!说了不会拦路是吧?那就给我让开!别挡道!”
这群人居然极是听话,果然齐刷刷的向两旁散开,道:“姑娘请。”南宫雪哼了一声,强忍住心头疑惑,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上官耀华也连忙跟上,心里困惑莫名,当着南宫雪的面,却又不敢多问。没话找话的道:“李盟主……真不错啊,他也懂得用手段了。你不妨就原谅他便了。”
事后,两人才知李亦杰找来的绝不仅是小麻烦,而是直能将两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大麻烦。到客栈投宿,掌柜诚惶诚恐的答道:“奉武林盟主之命,小店不可接待二位贵客……小老儿还想多活上两年,就劳烦二位……到别处再瞧瞧吧!”
到饭铺打尖,老板道:“奉武林盟主之命,小店不可给二位供应饮食。唉,就连跟你们说几句话,也是不该啊!你们还是快走吧,别影响到了我这店里的生意,小店本小利薄……”上官耀华与南宫雪不等听他诸般哭穷言语,快步离开。
其后不论到任何一家客店,得到的回答都是相同套路。这还是客气的,遇着脾气暴躁些的,一见着他二人,直接挥手喝道:“去去去!”也不知他们几时在市井间名声如此之响,上至掌柜老板,下至小商小贩,竟都是无人不知。
有甚者南宫雪嘴馋一串糖葫芦,那小贩一看到她,脸上忽然显出种白日见鬼的惊恐神情来。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提起杆子,一溜烟的逃了。那速度竟连轻功绝顶高手看了,也要自愧不如。
试了约莫大半个上午,两人已是精疲力竭,靠在街尾一处拐角歇息。南宫雪咬牙道:“没想到啊……李亦杰当真够狠,咱们若不向他妥协,他就要如此将我们逼到绝路上去。可恨我以前怎地从未看出他心机如此之深?他这个武林盟主,对付七煞魔头,一直都是窝窝囊囊的,怎么对付正派同道,势力分布倒有如此之广?哼,倒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上官耀华皱眉道:“雪儿,我总觉事有蹊跷……李兄就算有些小心眼,也不致如此卑鄙,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你说其中会不会——另有一股势力操控?咱们全在他的掌握之下?”
南宫雪道:“行了,咱们别自己吓自己,敌暗我明,到时自乱阵脚,却是称了敌人心意……可他们说的分明是奉‘盟主’之命,咱们除了李亦杰,到哪里还认得第二个盟主的么?敌人既然知道我俩关系,想必不会那么蠢,要假冒也不会挑他!何况刚才……呵,你听到了没有,他们都称我南宫姑娘,而不是盟主夫人。”
上官耀华也默然不语,看来南宫雪表面洒脱,然而对于盟主夫人的身份,毕竟仍是十分在意的。
两人徘徊无计,最终只得沿路出城。本想着李亦杰即算有心部署,势力也难遍及如此之广,不想到了下一处城镇,待遇仍是如此这般。此时此刻,犹如全天下都要联起手来,同他俩作对。上官耀华虽早持服软之念,奈何南宫雪偏不肯从,坚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唯有作罢。
荒野间不知跋涉几许,南宫雪提议道:“照这样下去,不是法子。他要断人生路,难道咱们也就不活?这山林不就是个现成的宝库?不如去打些野味回来,总可填填肚子。”
上官耀华自幼矜贵,即当家道中落,也从未有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经历。而今当真是饥寒交迫,早耐不得,忙即应声道:“主意是很好。不过……还得麻烦你了,阿雪。”说出这一句话,直恨不得钻到地底去。往日占旁人的便宜,均视为理所当然,唯独对南宫雪,不但无法保护她,却要反来依赖,不由又羞又愧,枉为男儿。
南宫雪讶道:“以前你在青天寨,难道也从不曾动手狩猎?”上官耀华苦笑道:“我身为二寨主,武功偏又不济,便是个出谋划策的军师脚色。狩猎诸事,全交由低等喽啰操办,自不由我经手。谁成想……落到这般境地,连个会杀鹿射熊的猎户也还不如。”
南宫雪叹了口气,道:“早前在华山,师兄觉着打猎好玩,总想一试,数次与我提起,我均以练功繁忙为由推脱了。不错,我也是经验全无。”
上官耀华连苦笑也笑不出了,脑中又动起向李亦杰妥协的念头。反正他为了活命,不知曾向多少敌人磕头服软,尊严早已踩在脚底,一文不值。大不了等南宫雪睡熟,再悄悄溜走,去寻碰头之人。
正寻思着如何遮掩为上,忽听南宫雪道:“师兄要对付的是我,阿华,你都是为我所累……不如,不如你就离开了我吧。反正要寻赤砂珠,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我跟着你出来,不过是想躲开他。我俩闹得再僵,他毕竟是我的师兄,不会伤害我。可看到咱们朝夕相处,引发他醋意,是否狠得下心,一切就难说得很了。”
上官耀华瞬间一惊,以为方才心思已给她看穿,正想辩解几句,但见她脸上一片诚挚,确是真心之议,顿时又升起一腔为数不多的责任感来。
在这世上,唯有她能如此关心自己,难道为她做少许牺牲,还要斤斤计较?毅然道:“你将我想象成什么人了?咱们一起上路,自要取得了赤砂珠,再一起回去,怎能抛下你独自一个?我承认,我虽无能,也要做个有担当的男人,就有保护女孩子的义务。天无绝人之路,凡事都有个第一回,打猎又有何难?我堂堂青天寨二当家,难道连鹿也打不过?”不知怎地,脑中忽然蹦出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登时羞得满面通红。
南宫雪心中感动,道:“很好,我南宫女侠,这一次便来为那群牲口拔剑。”两人双目互视,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僵硬的气氛仿佛也缓解不少。
都说万事开头难,却也不应有如此之难。林中飞禽走兽不少,但大些的野兽,两人打不过;身形小些的,动作极是灵活,在枝干乱石间左躲右闪,没一会儿就跑得没了影踪。最终只得到树上摘几个野果子充饥。两人轻功本就不佳,现下又饿又累,更是使不出力气。
上官耀华捡起几块石头,挪动远近,逐一抛出。好不容易打下几个,入口却都是又酸又涩,难以下咽。他还不死心,仍想再试,突然从树后蹿出一只黑熊来,扬着蒲扇大的巴掌拍落,却原来是掉落的石头砸中眼睛,惊扰了它的美梦。
上官耀华连连摆手,尝试着向它解释,软语卖好,充分发挥自己“马屁大王”的本事。禽兽与人终有差异,任他说得口干舌燥,那黑熊仍是无动于衷,怒吼连连,随时准备着一跃而起,向他扑来。
南宫雪见势不妙,扯了上官耀华一把,两人转身就逃。顾不得捡一地的野果,身后不断传来大地震动之声,原来这黑熊也饿了几日,难得看到两只猎物,不肯轻易放过。
两人一路夺命狂奔,连滚带爬。等逃出密林,脸上沾已沾满污泥,头发蓬乱,周身划破的伤口无以计数,鲜血东一道,西一道的挂在衣上。总算逃离熊口,却也累脱了半条命,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更是耗了个精光,连站立也是七歪八倒。此时便是遇上寻常的拦路山贼,恐怕也只有束手待毙。
山林近旁正是一汪清潭。两人洗净了衣上泥污,捧起泉水喝过几口,总算恢复了些体力。上官耀华一边在水中反复搓着腰带,苦笑道:“不得了,现在的野兽,越来越精明了,都是给猎户逼出来的。要是它们遇上的,都是咱两个这样的,可不要开心死?”
南宫雪只淡淡一笑,脸色就如久旱后的土地,点滴甘露滋润,转眼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道:“师兄捣乱还罢了,偏生咱们自己也不争气,能怨得了谁?下一步又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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