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晓月的服侍下, 柴北恒穿了一身暗紫的袍服,头上长发用白玉冠竖起,整个人依旧慵懒优雅,五官明丽而双目冷凌,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收拾好了,才朝着屋外而去。
下午的天色阴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中开始飘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带着微微寒意。而院中的树却开始抽出了小小的绿芽。
府门外,柴一淋着雨低头立在马车旁,对着柴北恒躬身一礼,“殿下!”声音中带着浓浓自责,殿下又一次出事,是他太过于无用。
“瞧你这精神萎靡的样子!”柴北恒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是我将你调开的,你无需自责!”顿了顿,又道,“叶麟阁可回京了?”
“上午便回了,殿下!”
“带了多少人?”
柴一答到,“只带了几个他戍守成洲时的亲兵。”
“哦?”柴北恒有些诧异,复又笑了笑,“大概是这位叶将军艺高人胆大吧!好了,进宫吧!
行过湿漉漉的青石路面,马车过了长德门,穿过长长的甬道,在重华门前停下。柴北恒接过柴一手中的伞,独自一个人朝天燿殿而去。
远远的便看见淋着雨跪在广场上的两人。柴北恒走近一看,差点没有惊掉下巴,这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的两人,头发披散、浑身脏污、脸色灰白、双眼发青,全无往日贵公子的模样。这几日连绵大雨,活到现在到还是个奇迹。
低着头的两人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黑色软靴,和紫色衣摆,身体一僵。
柴北恒微微将伞倾斜,淡声道, “你们回去吧!”
李即墨抬起头来,眼中光芒一闪,又沉于水底归于死寂。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对着柴北恒行了一礼,面无表情地道,“殿下平安归来就好。”然后,一瘸一拐地朝宫门走去。
柴北恒低垂着眉眼没有言语,心中却无奈苦涩,能够带着墨云叱咤商场的李即墨,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故意坠湖。他在怪她不信任他,她知道。可是墨儿……我赌不起。
敛了思绪,对着立在身前的叶庭清,十分歉疚地说,“此番因我连累了叶兄,北靖很是过意不去。”
“没有救下王爷,是庭清的错。”叶庭清有些诧异他的不怪罪,明明他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救下他,
“回去吧!”柴北恒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心想你怕是有些遗憾我为什么还活着吧!那一刻如果你想救,我又怎会坠湖。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说完便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朝着大殿殿而去。
寒风冷雨中,叶庭清有些失神地看着撑伞而去的柴北恒,说不清此刻内心的感觉。他坠湖的时候他希望他死,看着他活着回来了,他的心中又涌上淡淡欣喜。可是,他看他的眼神,似是比这凄风冷雨还要让人发寒。
天燿殿中。
景帝看着前面的棋盘哈哈大笑,“麟阁啊麟阁!这此去沧江一年,你这棋艺生疏不少啊!”
对面,一身黑衣的叶麟阁笑了笑,双手抬起对着景帝一揖,称赞道,“陛下棋艺精湛,麟阁输的心服口服。”
“陛下!”苏忠贤走进来跪在地上,恭敬地禀告,“成王殿下来了,正跪在殿外等着陛下召见!”
叶麟阁如寒潭般幽冷的眸子,波光一闪。
“哦?”景帝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棋子,淡淡道,“就叫她好好跪着吧!”
“可是陛下……殿下有伤在身……”
“哼!”景帝冷哼一声,扔掉了桌上做工精致的净瓷棋罐,大声吼道,“她伤的是肩又不是腿!”
“哎呦!我体力不支,我晕倒咯!”殿外跪着的柴北恒,听到瓷器四分五裂的声音和景帝的咆哮声,心肝一颤,“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景帝“噌”的站起身来,顿了顿又坐下,面色不自然地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把殿下扶进来!”
“唉!不用不用!”晕死过去的柴北恒立即爬起来一骨碌跑进殿,滚在景帝的脚边,期期艾艾的假哭,“皇伯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呜呜呜。”
“好啦好啦!”景帝看着蹭他一身鼻涕眼泪的柴北恒嫌弃地道,“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叶将军还在这里呢!”
“呵!”叶麟阁看着柴北恒,轻笑一声,“殿下是心性自然。”
他竟然还在宫里! 柴北恒听到这个声音身体一颤,那些埋在心底深处的痛苦、羞辱、恐惧又涌了上来。
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绪。柴北恒爬起来,面色平静地对着叶麟阁拱了拱手,“叶将军。”
自从柴北恒进来后,叶麟阁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发现了,当她听见他的声音后,身体的颤抖和不自然。
他知道,她怕他。眼底微微疼痛,站起身来对着柴北恒躬身一礼,“麟阁见过成王殿下。”
“叶将军不必多礼,”柴北恒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声音的干涩颤抖。抬起眼帘,打量着他。
一身黑衣劲装,勾勒出强健有力的腰肢。五官宛如神袛,鼻如刀刻、眉峰上挑、双眼凌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近我者死的气息,让人想到冰冷染血的剑,或是狂风怒号中烈烈作响的黑金战旗。
那种压迫力,让柴北恒又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夜晚,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幸而衣袍厚重,无人发觉。
而对面的叶麟阁也同样在打量着她。心底涌起激动、欣喜,又微微疼痛。他就知道,那样一个心性坚韧的人儿,上天怎么会薄待她让她随随便便的死去。
而她如今,像一朵雪中的红花,温暖的色调溶化了他冰冷的心。又像是暗沉夜空中,冉冉升起的月,皓皓银光,拂去他眼里的黑暗。
有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许只需要一眼,只需要一夜,便让他再难以忘怀。只是想到她在潘阳郡遭受的那些,心底疼痛难忍,那些痛苦自己也有份,虽然亦不是他所想。她应该,也是恨着他的。
“陛下!”叶麟阁转身向端帝行礼,“天色不早了,麟阁告退!”再呆下去,只会让她恐惧不安而已。
走吧走吧!柴北恒心中欣喜若狂,反正我不想看见你。
“好,你退下吧!靖儿,你和叶将军一起出宫吧!”
什么!柴北恒一把抓住景帝的衣袖,情真意切,“皇伯父,我打算给您当牛做马、端茶倒水来赎我比天高、比海深的罪孽!”
“就你啊?”景帝鄙视了她一眼,拉出自己的衣袖,挥了挥手像是在赶嗡嗡乱叫的苍蝇,“走吧走吧!朕还想多活几年!”说罢,毫不留恋地朝着内殿而去。
柴北恒……
叶麟阁看着这一切,觉得好笑又无奈。咧嘴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殿下请!”
殊不知他这种笑在柴北恒看起来更是瘆人。心中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柴北恒你怕他干嘛?他现在又不认识你!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发干的喉咙,“叶将军请!”
殿外的雨还在下。叶麟阁拿起殿外地上柴北恒的伞,遮在她头顶,“走吧!殿下!”
有没有搞错这是我的伞!但是柴北恒嘴上却是不敢说,只好干干应道,“多谢叶将军。”
两人行走在雨里,伞下静的仿佛自成了一个世界。柴北恒身体绷得笔直,眉眼低垂,看着脚下雨水滴落,盛开的雨花。心里中嘀咕,这皇宫修这么大干嘛?转念又想,自己也忒不争气了!不是说要弄死他的嘛!怕成这样,怕是刀都提不稳了。
叶麟阁的脚步不减,眼睛却不离身边的人,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头他也浑然不知。她的身量算是高的了,可跟自己比起来还是很娇小,这样看去只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如同扑朔的蝶,一翩一舞都飞在自己心上。
他只在三年前见过柴北靖一面,擦身而过并未多做留意。 只听说他的孪生妹妹北恒公主,与他长的一模一样,只是生了重病不能外出。可是现在看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分明就是北恒公主。北靖世子怕是失踪或是遭遇不测了,而为了朝堂和边塞安定,只能让公主来假扮世子 。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是她,那就够了。当初自己带人在千丈湖下游,打捞了五天五夜都没有找到她,心中失落却也隐隐欣喜,想着兴许她还活着。
而老天终不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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