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郎是一夜未眠,夜里能听见蛐蛐儿趴在窗前叫,反而衬出几分凄凉来,他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嗓子能叫人害了,宁九郎到了民间只有不安没有慌张是因为他有吃饭的本事,以他的胆识和那台上的唱念做打,在民间生活绝不是难题。可如今,无法登台了,还有什么指望呢,他是为戏而生的啊......
五更天明,宁九郎还未睡着,树上鸟儿的叫声都能勾得他更为伤心,楞躺了一宿,身上也不免疲乏,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师父吊嗓,还是当初那不愧为班主的好嗓子,不过没那么清亮了,有点儿沙哑了,他的师父早就老了。
师父应该有几年的时间不吊嗓了,这几年宁九郎到师父家住着都是看师父练些武戏,大概是为了锻炼身体,可今儿起了个早,为的是宁九郎,宁九郎这玲珑心窍的怎会想不出师父为何早起呢?本该是孝敬师父的,现在倒让怹老人家为自己担忧起来,这是做徒弟的不孝,宁九郎想。
再说齐王爷,到了北平回到齐王府发现府内当家的不在,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倒是钮白文连夜都在这齐王府里等着齐王爷,宁九郎不明白齐王爷知道他嗓子毁了应该是什么反应,可钮白文明白的,可能这就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齐王爷随着钮白文到了宁师父的宅子,齐王爷知道宁九郎在他师父那便放心了,毕竟那师父如同待亲生儿子一般待他,断不能让他出事,进了院子倒是不急着见宁九郎的,看见了师父正练花枪,更确定那人应该没出什么别的事儿,想着先与师父问好,了解清楚也好安慰宁九郎,不想齐王爷还没走到跟前儿宁师父的花枪就顶到了他的肩头。
“我就让你这么对他好?”老班主眼里的怒火让人看着发怵,从昨日晚上就开始攒着了,只怕再吓到了九郎没好发作,本想着九郎这孩子找到了个能依靠的人,没想也是这般。
齐王爷都快急哭了,眼圈红红的,倒是也没躲老班主的花枪,毕竟是老班主把宁九郎托付给他的,如今让他这般倒也是他的马虎。“师父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儿,您能跟我说说来龙去脉吗?我对不住他。”齐王爷的语气里也染上了哭腔,也随着宁九郎叫一声师父,在齐王爷心里,他们就早就是一家了,叫声师父倒也没什么,偏偏这一声师父被老班主听进心里了,收了脾气,与齐王爷坐下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昨儿晚上封了箱就来了,自个儿来的,一句话都没说,和我写了下了台之后的事儿,这孩子心思重,我也没多说,今儿还等医馆开了去找大夫,没想到你先来了,那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认识的好大夫多,好生哄哄他,我还是头一回见他那样委屈。”
齐王爷连连答应,差人去唤了孙太医,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宁九郎的屋子。
齐王爷瞳孔猛地一缩,他瞧见宁九郎了不假,可手腕滴着鲜血,另一只手还握着一块碎瓷,齐王爷忙上前,好在他没丧失理智,扯了手帕在近心端扎了结,直接亲自联系了西洋的大夫,好在发现及时。
宁九郎的打算本是没有这么绝的,直到听到了院子里齐王爷的声音才对自己下手了,当然,他之前也有犹豫要不要了断自己,那人的到来仿佛给了他勇气一般。
宁师父倒是没掺和太多,他也知道齐王爷是一时疏忽,都是凡人,哪儿有那么周全的啊。把宁九郎交给齐王爷,他放心。从刚才他一进门的神态他就看出来了,还是不要打扰年轻人的好。
宁九郎因着亏了血气,又一夜没睡,这会儿倒是睡得香了,齐王爷握住他微微发凉的手,宁九郎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温度,握紧了些,也让齐王爷心里有了些安慰,齐王爷就在他身边坐着,茶饭不思的,可把钮白文急坏了,师父不吃好歹也睡着觉,齐王爷就这么瞧着宁九郎,宁九郎哭他也哭,宁九郎笑他也笑,当真是痴了。
“王爷,您好歹喝口水也行啊,我师父醒来看见您这样肯定是不乐意的。”
“我倒愿意他现在就醒来骂我两句。”齐王爷有气无力的说道。“那天后台都有谁在场?”
“哦,云喜班的四喜儿老板,隆春班的姜老板,其他的都是琴言社的人。”
“没别人了?”
“还有那什么......什么......就是那个之前和宁老板在台上抄真家伙那个姑娘。”钮白文挠挠头,时间不短了,他有点儿记不清。
“叫冬清?送到隆春班那个?”齐王爷对害了宁九郎的人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啊是是是,就是他,没别人了。四喜儿老板昨儿都吓哭了,我瞧着不像是他啊,王爷。”
齐王爷点了点头,他也不信是四喜儿,但如今心上人不见好转,他也抽不开身去调查别的事儿,他只想守着宁九郎。
到了后半夜,宁九郎才醒,看见了齐王爷下意识想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结果一开口嗓子里却是灼伤了一般,白天齐王爷才为他把脸擦干净,这一睁眼又落下一滴泪来,费了点劲才勉强出声。
“我嗓子毁了。”
“我知道,可你至于.......至于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吗!”齐王爷紧紧握着他的手,就算握得很紧,他的手还是有些凉的,叫齐王爷心里也后怕,这人万一要是没救回来......
“恐怕您不能再捧我的戏了。”宁九郎的眼泪连成了线,从小到大他都没像这两天这样爱哭过。
齐王爷的心像是被谁捏住了一般。“我捧的不是你的戏!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我去给你寻最好的药方便是,就算你不能再唱戏了,你也是我齐王府的主子。”齐王爷拉着宁九郎的手捂在心口上,这样似乎能给他带来一些安慰。
宁九郎侧过身躺在他腿上用力地抱着齐王爷的腰,仿佛是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化成眼泪哭出来,眼泪还未浸湿身上的绸缎,先湿了齐王爷的心。
齐王爷满是疼惜地去看他,抚摸着他的脸,屋里没点灯,只有那月光能透进来些,可齐王爷就着这月光把宁九郎看了个仔细,虽是昏暗的,可这画面怕是要一辈子记在齐王爷的心里了。
宁九郎哭累了刚要抱着齐王爷睡着的时候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想是那胶水在肠胃里留着了,所幸不是什么成分复杂的胶水,还是兑了水的,按说是没有其他反应的,可宁九郎身子弱,免不了其他的反应,站起身来抱着痰盂就吐,只吐出些酸水,胃里早就没什么了。
齐王爷坐起身来一拍自己脑袋,心想:哎我怎么给忘了,中西医都说了九郎会有不良反应,怎把这事忘了。急匆匆的穿好衣服就给宁九郎去拿药,拿的是西医应急的药,竟是些药片,拿了好大一堆放在了宁九郎跟前儿,又给宁九郎倒水。
“九郎,这是正常反应,莫急,吃药调养两天就好了。”说是两天,西洋大夫留下的应急的药就不少,再加上洋大夫开的药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孙太医又给开了两个月的药。
宁九郎哪儿顾得上理他,胃酸和残留的胶水让他难受不已,齐王爷给他递水他倒是毫不犹豫地喝了,总算好点儿,一大口吃了不少药片,过了好大一会儿宁九郎紧皱的眉头才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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