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姑娘,那此事便这么说好了。”
“杜公子大可放心,请慢走。”
陆芝将人送出福轩楼,伸了个懒腰才又折返回去。
这个时辰,大堂内向来人满为患。她径直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九方公子可来了?”
“少东家。”掌柜的停下拨算盘的手,“九方公子一行人在二楼正中的那间雅间。”
“知道了,我去看看。”
“少东家且慢。”听她这么说,掌柜连忙叫住她,一脸为难,“这……程大少爷也来了,他是九方公子的客人,我们不敢拦。”
“我知道了,没事。”陆芝摆手,她早便猜到程序年今日会跟着来了,左右是要面对的。
雅间内。
程序年一边喝着酒一边哀怨地盯着杜若昀看,惹得他一阵无奈。
“你这般看着我也没用,我一向不管书院的事务,也不知我堂哥会找陆姑娘谈什么。”杜若昀淡然道。
他一心只想传道授业解惑,其余的事在他这儿都无关紧要。
“哥哥,大家好不容易能相聚一次,你莫要如此扫兴。”程语年悄然瞪了自家哥哥一眼。
每每杜若昀在,程语年便会变得一本正经,水箬在一旁直摇头。
“行了啊阿序。”赵墨扬正好坐在他身旁,一手勾着他的脖子,压低声音道,“你妹妹说的没错,莫要扫兴。”
程序年这才收回目光,没有回话,有些赌气地灌了口酒。
九方樾道:“别喝了,你方才没吃东西垫垫,胃受不住的。”
他已经喝了快一壶了,就他那酒量,八成是撑不了多久。
正说着,雅间的大门忽然被推开,闻声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黑长的秀发用发带简单低束在脑后,双眸晶莹明澈,眉清目秀,面上带着标致的笑颜。
九方樾低声向烟尘介绍:“这位便是陆姑娘。”
“芝芝!”程序年看到她,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跑到她身旁,下意识伸手要触碰她,却在半空停住了。
陆芝没有理会,而是越过他打了声招呼:“陆芝见过各位。”
“陆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九方樾笑道,看着烟尘,“还未介绍,这位是我的娘子。”
“原来是少夫人。”陆芝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好奇,不禁走近了些。
烟尘在她的打量中没有感受到恶意,所以她并不反感,笑着与她打了个照顾:“陆姑娘,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陆芝凑到她跟前,弯着腰颇有些惊叹:“难怪都说江南最是养人,少夫人,你真真是我见过最白的姑娘。”
“陆姑娘过奖了。”烟尘笑了笑,不置可否。
倒也无关哪儿养不养人,她是生来就白,也不易晒黑。哪怕是真晒黑了,只要一个冬日便能再白回来。
陆芝感叹完,直起身子看到桌上只有酒,还未上菜,皱眉道:“各位且稍等,我去催一下后厨。”
九方樾是陆家的贵客,若是让她爹知道有怠慢,指不定得怎么唠叨她。
“不必麻烦。”九方樾叫住了她,“我们也才点菜不久。”
既然他开口了,陆芝自然不坚持,倒是让人拿了壶酒来。
“这是我们酒楼新酿的桃花酒,不易醉人,少夫人若是想试试酒的话,这个正合适。”
她对客人向来观察得细致,见到烟尘不时看向九方樾的酒杯,便知晓她是想试试酒味。
果不其然,烟尘一听她这么说,笑眼弯了起来,扯了扯九方樾的衣袖:“阿樾,我想喝。”
九方樾哪能看不出她早已跃跃欲试,笑道:“待一会儿上菜了,吃点东西再喝。”
“芝芝姐,我也想试试。”程语年在一旁道。
“还有我!”水箬也附和。
“你们这俩小姑娘,怎么什么都要凑热闹。”陆芝有些无奈,但也应下了。
这桃花酒本就适合女子饮,何况两个小姑娘也都及笄了。
她将酒放下后就要出去:“那我就先去忙了,不打扰你们。”
看着她的背影,程序年有些沮丧地站在一旁。就在他又准备借酒消愁时,淡漠的声音传了进来:“程序年,出来一下。”
程序年立刻直起身板,看到陆芝已踏出雅间,却未关门,就知自己不是幻听。
他眼睛一亮,立刻追了上去,还不忘把他那冒死偷来的好酒抱上。
看着他急冲冲地出了雅间,大伙相视一笑,想来两人今晚是能冰释前嫌了。
程序年亦步亦趋地跟在陆芝身后,完全没了往日的气焰。
陆芝将人带到后院的柴房内,站定脚后才转身看他。
“芝芝……”程序年有些可怜兮兮地对上她的视线。
陆芝微微皱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冷声问道:“喝了多少?”
“一壶。”他乖乖回答。
陆芝气结,瞪了他一眼。明明酒量那么差,喝起酒来也不知节制。况且他也没吃东西垫垫,也不知胃受不受得了。
见她面露不悦,程序年连忙将箱子摆到地上,伸手扯了扯她的衣服:“芝芝,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陆芝之所以不见他,就是怕见自己一见他便会心软。
程序年那张嘴向来是得理不饶人,从小到大不知惹哭了她多少次。
但他也会死皮赖脸地来哄她,任他一哄她便消气了。
程序年没等到她的回话,可也没见她拒绝,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又往前踏出了一步:“芝芝,你听听我的解释好不好?”
“那你说吧。”陆芝挑眉,双手环胸。
“你也知道我这张嘴就是惹人厌,话说出口时我便已经后悔了。”程序年得了她的回答,立刻说道,“芝芝,我真的知错了……”
陆芝看着他,早已心软。
程父与陆父交情甚好,程序年比陆芝大两岁,两家经常往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调皮捣蛋,一起上学堂,就连后来,也一同学经商之道。
程序年是长子,十五岁起便开始慢慢接手程家的铺子。而陆芝是独女,陆父也早已打算好,往后陆家的家产,都是要交给她的。
陆芝在这条道上也算有天赋,本来循序渐进,一切按部就班,都如预想中那样。
只是没想到两年前陆父得了罕见病,虽然有九方樾为他医治,最终痊愈,但往后也不能再操劳了。
陆父迫于无奈,只得急于让陆芝接手陆家家业,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她如今不过十八,更别提刚接手福轩楼时才堪堪满十六,并不比水箬和程语年稳重多少。
更何况她又是女子,年纪小,常被轻视,也吃过亏。
但好在一直有程序年在她背后帮衬指点着,她也从最初那个手忙脚乱的小姑娘到现在能独当一面少东家。
程序年那张嘴虽讨厌,可只有陆芝知道,遇到危险时,挡在她身前的,一定会是他。
但她还是冷声道:“覆水难收,说出口的话也是同一个道理。”
“我知道话说出口便收不回,但我可以反驳,可以推翻。”程序年摇了摇头,“芝芝,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说着他又往前凑近了几分,只要一伸手,便能将她揽进怀里。
陆芝见状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闪躲:“你、你说话就说话,别凑这么近。”
程序年此刻已醉意上头,他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变化,长臂一伸,当真将人揽进了怀里,让她再无可退。
“芝芝,我曾以为在自己心中,你与阿语是一样的,都是妹妹。”他将怀里的人儿抱得紧紧的,急声道,“可直到你不肯见我,不肯与我说话时,我才发现,原来你在我心里,早已与所有人都不同。”
“芝芝,以前我从不知,原来我的言语这般伤人,往后我一定不会了。”
“在这方面,我是有些迟钝,我该如何告诉你我心悦你,你教教我,好不好?”他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处,微微喘气。
程序年酒量不好,一醉酒便会脸红发烫。哪怕他此刻只是微醺,透过衣衫,陆芝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不禁颤了一下。
“程序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第一次被他这么抱着,声音软了下来。
“我知道。芝芝,我很清醒,此刻所言,句句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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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内。
菜都上齐了程序年也一直未归,水箬好奇地问程语年:“阿语,你哥哥这次究竟做了什么惹得陆姐姐这般生气?”
程语年有些无奈道:“唉,他本没做错什么,有这一遭还不是他那张嘴给作的。”
如今陆家的家业几乎都是陆芝在操持着,未出嫁的女子整日出来抛头露面,难免会遭人闲话。
程序年从来听不得有人在背后议论陆芝,每每听到都会与人争吵一番。那日便是因此与人发生口角,到最后还打了一架,差点闹到府衙。
陆芝知道了自是又气又心疼,一边替他上药一边念叨着:“你怎么这么傻,嘴长在别人身上,何必与他们争这些无谓的。”
“呵。”程序年正在气头上,听她这么说,更是没有好话,“你倒是宽宏大度。”
陆芝也知道他的德行,没理会他,专心为他上药。
程序年没得到回答,一把抓住她的手:“不用你为我上药,我自己来。”
“别闹了好不好?”陆芝挣脱他,柔声道,“你这伤在脸上,不好好处理会留疤的。”
“留就留,反正对你来说也是无谓的事。”
他气她如今越发能忍,无论受了什么委屈也只会往肚子里吞,连他都不肯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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