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侧面的幕布后站着一个和张云雷差不多大的男子,他身上穿的依旧是小园子前亮相时的那件银灰色大褂,眯得几乎看不见眼珠的眸子仿佛只容得下张云雷一人。
张云雷是他的角儿,今年初的时候张云雷来找他搭档,被他拒绝了。有一个原因是他原本就有了搭档,另一个原因是他一个九字科的给隔了一科的师哥捧哏,怕自己捧不好反倒坏了事儿。
郭先生桃李遍天下,他的徒弟们都分科赐字,老师父给他留了八个字——云鹤九霄,龙腾四海,每两年一科,如此更方便算徒弟们入学的日子。他姓杨,郭先生给他赐字叫九郎。
也没过几天,张云雷竟往他手里塞了一块表,这年头一块表多贵啊,张云雷塞给他的更是北平市及名贵的一块。他当时就去打听了,那块表少说也要花百十来个大洋。干他们这行的哪这么容易赚得到如此多的钱,想想也知道定是张云雷拿了这些年的积蓄给他买的。
杨九郎刚拜师的时候张云雷还在倒仓,还没有回来,师兄弟们时而聚在一起都会谈及张云雷其人,说到他时可算得上是吐沫横飞,满脸的敬仰之情。杨九郎没见过他也没听过他唱,只是将这么个被师兄们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记在了脑海中。
张云雷倒仓回来的时候,郭先生就招呼了几科的徒弟,将他们的二师哥当众介绍了一番,也是因为他在一众师兄弟中排行老二,好些观众都称他“二爷”。
那一天,郭先生还特意让他在几十来个师弟的面前展示了几句。六年倒仓,《太平歌词》、《莲花落》、《评戏》他是一点都没忘,张口就来,引得师弟们连连拍手叫好。也是那个时候杨九郎对这个师哥有了更深的印象。
被一块表贿赂了的杨九郎很乐意的为张云雷做起了捧哏。再后来,郭先生便划分了十来个徒弟给张云雷,帮他组了戏班子。郭先生只亲自教了云字科的几个徒弟,往后收的徒弟都有师哥带着学,是以三庆戏班的人都跟张云雷学。张云雷学得广,戏班子里有唱戏的他能教,有乐器的他能教,有说相声的他也能教。
他在台上唱戏的时候,几个想学的就站在侧面的幕布后面听着学,杨九郎也站在那里,他的嗓子不大适合唱戏,好些戏都不能唱,张云雷就专门拣一些适合他的,一字一句的教他。但杨九郎就喜欢听他的角儿唱戏,每次有角儿唱戏的场次他一定是第一个站在幕布后面的。
“师哥。”张云雷下了台,幕布后的几个师弟赶忙恭敬地唤道。虽然他们比起张云雷大了好几岁,但按照辈分而言,他们只是师弟,唤一声“师哥”倒也无妨,且他们是当真的敬重张云雷。他们不会的张云雷都会,只要他们愿意学张云雷就愿意教。有时候是严厉些但他们真的是聪哥心底里敬佩他。
张云雷点了点头,道:“都记住了吗?”
“欸,都记住了,我们这就去练。”几个师弟拿着手中的词互相推搡着往戏园子的深处去。那里是他们住的地方,戏台在前院,他们住在后院。
“翔子,我唱得怎么样?”张云雷舔着嘴唇,像个孩子似的等着杨九郎的夸奖。在这些比他还大的师弟面前,他扮演着长辈的角色,只有在杨九郎的面前,那才是他真实的面目,今年他才21岁。
杨九郎眯着小眼睛,顶着一副崇拜的面孔同张云雷道:“好听,只要是你唱的都好听。”张云雷的嗓音很清澈,就像是一尘不染的白纸,超脱世俗。
“园子算是定下来了,北平多乱,我们……”张云雷叹着气一句未毕,杨九郎便已经伸手堵住了他的嘴,“三庆园我帮你管,要做什么就放开手脚去做,你回头时我定在你身后。”他笑着和张云雷递来的手紧握在一块儿。
眼下要忙的并不是太多,唯一忧心的便是三庆园的首次演出,虽然有张云雷的一曲《锁麟囊》压场子,但后续几场都是他的师弟们在台上说相声。杨九郎陪着他站在台下,仔细听着台上的人抛着包袱,再看着底下观众的反应。
倒还好,一路而来的巡演让他们轻松了很多,台上表演得更加自如,包袱的反响也不错,十个包袱响了一半,对这些学徒而言已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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