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瞪着红肿的眼睛望着朝她喊话的人,如孩子们经常玩的“老鹰抓小鸡”中的母鸡一样,护犊时张开的双臂一直没有放下:“坏人!不许你们欺负辫儿哥哥和九郎哥哥!”
她倔强的辩驳着,胸前剧烈的起伏却遮掩不去心底的恐惧,吞咽着嘴里的唾沫,随着人群的逼进,女孩咬着薄唇,一点点往后挪着步子。没退出几步,女孩的脚步忽然停住,竟从她面上瞧出了一股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气。女孩一咬牙,愣是没再往后退,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只露出片刻怯意,而后她紧紧闭上了眼睛,没再看周围一人一物。
“宝儿!宝儿!你在哪儿?”挺远的人群里传来几阵焦急的呼喊,是好几个姑娘的声音,应是帮着其中一位姑娘寻着人,她们话里的“宝儿”大概就是挡在张云雷面前的这个小女孩了吧。
小女孩的眼睫毛颤了颤,刚张开要回应上一声的嘴却陡然闭上,她用力的摇了摇头,没有睁眼、没有回答,只是努力地拦住愤怒的人群。
“宝儿。”张云雷唤了她一声,果见小女孩回了头,他敛去话语中的疼痛,用尽量温和的声音与宝儿劝道,“快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找急了。”看着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宝儿,他低低叹了一声,随即说道,“你拦也拦不住他们,莫让他们误伤了你。听话,去找妈妈,然后告诉你妈妈让她们都回去吧。”
宝儿连连摇头,她依旧伸着双臂,只是转了身子回望着张云雷,泪水挣离了眼眶,顺着面颊滚落衣襟:“宝儿可以的。”她坚定地点头,紧接着又道,“宝儿拦不住没关系的,妈妈和姐姐们都会过来的,到时候辫儿哥哥和九郎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她话音刚落,张云雷还想劝她什么,人群里的躁动已经压制不住,那些停在半空的棍子、扁担、锄头像雨点般再一次落下。他们发了狠了,根本不管挡在张云雷前面的宝儿,棍棒一股脑儿的乱挥而下。
以前北平还在日本人手里的时候,他们是没办法,现在北平回来了,他们哪里能放过“通敌叛国”的贼人?怒火直冲心头,他们一心一意只想着要毁了三庆,更有甚者决议要把张云雷乱棍打死。连带着帮着他的、护着他的,一块儿打死!因为认定张云雷的罪名,他们只道所有挡在张云雷前面的人都是他的同伙,八年以来的怒气在一朝爆发,他们忍耐得太久了,日本人被打得夹着尾巴跑路,他们便把火气全转移到了三庆。
张云雷忙呼一声“不要”,立马跨出一步,扑在宝儿身上,把她压在身下。他没精力管杨九郎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宝儿命丧当场,他只希望自己能牵引住人群的愤怒,让他们不再注意昏迷的杨九郎。
他飞扑的动作太快,几乎是半跪着扑到宝儿身上的。双臂环住宝儿,一面把她的脑袋压进自己胸前,一面弓着身子对宝儿形成一道拱形的保护。
棍子落下来的时候,他都还没有站稳,就有好几下砸在了背后腿上,最厉害的一下砸到了他脖子那边,力气大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差一点背过一口气去。所幸在迷糊之际,他听到怀里的宝儿哽咽的呢喃了一句“辫儿哥哥”,这才教他强提起精力,没有直接倒在地上。
棍棒落得越来越密集,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没被棍子打到的,从头到脚都疼得厉害,到后来,他都疼得麻木了,连嘴边溢了鲜血都不晓得。
算起来棍子扁担还算好的,令他伤得最重的老头老太手里的锄头。也亏得是他们不敢沾上人命,没把锄头的刀口对准脑袋,只是即便这样,一锄头一锄头的砸在他背上,几乎要把背上的骨头砸断。他背上有好多冒血的伤口,那些伤都是被锄头砸出来的,有些地方都能隐隐约约看到白森森的骨头。
他忽然闷哼一声,从满是殷红的嘴里喷出了好大一口血,他怕宝儿看见了害怕,呕血的同时,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一把捂住了宝儿的眼睛。大口的鲜血喷洒在地上,仿佛在地上绘出了一副包含血腥的梅景图,他嘴角还淅淅沥沥的滴着血,血滴落地,与地上大滩的血水汇成了条条小溪,顺着地面无止尽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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