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封箱已经去了十好几天,一年里难得有这一个多月的休息日子,师兄弟几个都寻思着窝在屋里。平日里轮着打理三庆,比开箱之后轻松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虽说师弟们都有张云雷这个师哥管着,但毕竟已经封箱了,总得给人休息的时候不是。不过张云雷也不是其他几个带队出去的师哥,箱是封了,这功课可不能少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功课的重要。台上说的词儿、唱的曲儿,还有每天必要的开嗓练唱,这要荒废三十几天,花在上头的功夫还不知道要比以前大多少倍。
当年他倒仓回来的时候,已经有六年没有接触这些传统的唱了,词儿生了嗓子也打不开了。
其实郭先生让他给师兄弟们唱的时候不是他刚回来的时候,他刚回来的那天郭先生让他单独唱了。唱的是《太平歌词》,其中有一段叫做《韩信算卦》,很长,整段唱下来得要六七分钟。六年没唱过《太平歌词》、没背过成页成页的词儿,他不敢违逆郭先生,接着郭先生递过来的御子就开唱了。
嗓子既干涩又沙哑,“呜呜哇哇”的像是闹市里开过的火车,一点儿小时候的味道都没了。他唱了才不足十句,后面的就都开始磕碰了,有时候倒字,有时候忘词。唱了一半,他红着眼不肯再唱了,郭先生一句话没说,就冲他摆了摆手,让他接着往下唱。
磕磕绊绊的唱完了,墙上的钟表已经走过了十五分钟,他低着头把御子还到郭先生手上,眼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郭先生依旧没说他什么不好,他就跟他说,他明天会告诉师兄弟们张云雷回归了,他会让他在师兄弟面前展示一段唱功。说完,他根本没给张云雷开口的机会,直接挥手让他回屋去了。
郭先生连一天时间都没给足他,连吃饭睡觉的时间一块儿算,顶多就十个小时。
他回了屋,屋里还是当年他走时的模样。他一直都和郭麒麟住一个屋,他走后郭先生叮嘱了郭麒麟不许乱动他的东西,还让自家儿子帮着打扫整理。见着老舅回来,郭麒麟一个熊抱就扑了上去,蹭了老半天才教张云雷把他从甚至扒拉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给郭麒麟交代了一句“晚饭不吃了”,就往自己床头爬。在床头翻找了一阵,捧着一大叠郭先生给他写的词儿,带着郭先生亲手给他做的御子板和快板儿跑了出去。
晚饭他没回来吃,觉也没回来睡。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才蹑手蹑脚的挤进屋,把词和板儿放回了原位,就着隔夜的白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整个身子晃了晃,倒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才有他第二天给师兄弟们展示时,师兄弟们如雷鸣般的掌声和羡慕的目光。除了他自己,只有天知道昨天夜里他费了多大的功夫,一字一句的扣着词儿,一遍一遍的找着当年的调,一遍一遍的唱。
所以啊,他是不舍得师弟们受这么大的罪。
天刚刚放亮,大寒的天没人愿意这么早起来,街上空无一人。今日负责打理三庆的是董九力和他的搭档李九天,其他几个师兄弟还能再晚些起。
董九力揉着迷糊的眼睛刚刚打开三庆园的后门,目光匆匆扫了一圈,却好似忽然扫到了什么,登时睁大了眼睛,瞧得仔细了,他也不敢耽搁,三步并两步赶忙往张云雷屋那边跑,与急促的敲门声一块儿响起的还有他急促的话语:“师哥,不好了!又出事儿了!您快去后门那儿看看!那儿,那儿……”
他话没说完,“吱呀”一声,木门被杨九郎拉了开:“后门口怎么了?”瞧着屋里的暖气将散,杨九郎一把把董九力拉了进来,“进来说,出什么事了?”木门“嘭”的一声合上。
董九力怯怯的望了望站在门边的杨九郎,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皮偷偷瞧着坐在桌前喝茶的张云雷,咽了咽口水,忙把在三庆后门处的所见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看着是个人,不知道死了没死,身上都是霜,我看路上也结了霜,霜下面好像有血迹。我回来报信儿那会儿正好看到了九天,我让他把人抱进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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