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郎捏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颤,勺里的白粥差一点儿就撒在了张云雷身上。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好一会儿,他干脆收了勺子重新放进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白粥。一双微薄的红唇有些苍白,嘴唇微微翕动却不闻一声。
好半天过去,碗里的白粥从烫嘴变得温热,他咬了咬紧抿的唇,抬头对上张云雷递过来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别说了,小辫儿。”他吸了吸鼻子,敛去眸中那些复杂的神色,舀了白粥再一次递到张云雷嘴边,“来,先把粥喝了,其他的事一会儿再说。”
“嗯……”张云雷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就着杨九郎的动作一口一口喝着白粥。
小菜白粥本就清淡,他吃得更没有什么味道了。他受着伤,又淋了雨发了烧,要不是杨九郎执意喂他,他根本没胃口吃菜喝粥。一碗白粥见底,杨九郎一面收拾菜碗,一面撤下了放在床上的矮几。菜碗被放到了一边,他不着急把菜碗拿出去,坐在床沿上同张云雷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喂了水、擦了嘴,施施然一副乐意被使唤的模样。
“翔子,别忙了。”张云雷拉住手脚不闲的杨九郎,硬扯着他坐了下来,沉下声音,认真地和他说道,“翔子,你不用照顾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他像是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偷偷抬眸去瞧杨九郎,“伯父既然吃了药,最近你多去陪陪伯父吧,我这里没事的,不就是一点儿小伤吗?我好好养着,没几天就好了。等我烧退了,咱选个好天气,一块儿陪着伯父、伯母出去走走。”
“哎。”杨九郎满口答应,手上却很小心地伺候着张云雷躺下了,“您先躺着,过两天退了烧,伤口也该结痂了。我再陪你一会儿,爸那儿有妈陪着,我过一会儿再去。”
张云雷其实是个挺怕吃药的人,从小就不肯乖乖喝药的。小时候生了病,郭先生端着药好说歹说,说了好半天,连一口都没有喂进去。郭先生着了急,拉着一张脸凶巴巴吓唬他,这才教他乖乖喝完了一碗药。
长大了,他还是不爱喝药,偏生身子骨又比常人弱上几分,每年都要生上那么几回病。还没有和杨九郎搭档的时候,总是梗着脖子说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就会好的。他这体质哪里是过几天就能好的?几天没吃药,几天之后就躺床上了。师兄弟几个朝郭先生告了状,得郭先生亲自来一趟才逼着他喝了药。
再后来就是和杨九郎搭档,杨九郎本就是个心细的人,对他便更加心细如发了。不过,有时候他伪装得极好,病了也不教人发现。等到杨九郎察觉出来的时候已经病得挺厉害了,什么演出、什么背词,杨九郎拖着他去休息。他闹不愉快,不肯喝药,杨九郎就亲自一勺一勺的喂,汤药见了底,杨九郎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颗蜜饯塞到他嘴里。
杨九郎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反倒教他有些哭笑不得,次数多了,他喝起药来也乖了不少,反正每次都会有甜甜的蜜饯等着他。
如今……蜜饯是没有了,家里原本就没有备着蜜饯,再加上这次回来得极,张云雷又习惯了强撑,实在熬不住倒下了,哪里有空去街上买蜜饯啊?杨九郎已经很辛苦了,何必再拿蜜饯的事烦他?以往啊,他是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现下,他连休息都乖乖听话,更不用说喝药了。
也不知道是该夸那药的药效好呢,还是该说杨九郎的父亲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小小的一个瓷瓶一共就只有五粒药。张云雷退烧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医生也来过几次,说他手臂上的伤开始愈合了,只要没什么大动作是不会再有事了。可,这一边是好了,另一边却愈发严重了……才三天,五颗药就只剩下一颗了。
这几天杨九郎和伯母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几乎是日日夜夜的守着伯父,就怕出什么问题。两个人的眼睛都熬红了,眼里布满了血丝,干涩得连泪水流流不出来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阖眸不到四个小时的杨九郎就爬起来去替了在伯父床边守夜的母亲。伯父本意是让他们都去歇着的,用他的话说,吃了药身体都好起来了,跟正常人一样,浑身上下都轻松得很,哪里会有什么事?
他是这么说,但所有的人都知道,那药是在调动他身上最后一点精气神,耗空了,人就没了。杨九郎因为师门和三庆,一年都没回家几回,现在又遇上这档子事,他哪里还睡得着,怎么说也要守在父亲身边。哪怕就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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