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张云雷再回到房间里时,父亲已经转醒,在杨九郎的帮助下斜倚在床头。他的双眼深深陷入眼眶,肤色也菜黄菜黄的,显然一副病态虚弱的半睁着眼睛靠在身后垫得很厚的被褥上,黯淡无光的眼神空空的望着对面,像是什么也瞧不见。
母亲抿着嘴攥紧了手中的瓷瓶走到父亲床前,弯腰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她手里药丸的功效,后果效果她都同父亲讲清楚了。张云雷说得很对,这件事惟有父亲可以决断,一切的选择权都在父亲的身上。
父亲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的光泽,像是一盏明灯在黑暗的深处被悄然点起,为彷徨的人儿点出了一条通往光明的小道。
“把,把药给,我……”父亲颤抖不清的声音终究道出了他的选择,他一只手抓着母亲一只手紧紧抓着杨九郎,他望着杨九郎通红的双眸慢慢说道,“翔子,别怪任何人,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我希望能陪着你们母子好好度过最后这段美好的时光,把最美的一切归入记忆,也算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为你们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不愧是神医的徒弟研制出的药丸,只服下片刻,药效便已然显现。至少父亲眸中的浑浊之色已经缓缓褪去,近几天不大能活动的手脚也勉强可以做些简单的动作了,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舌根像是如获新生,喉咙里再没有刺痛的感觉。
杨九郎和母亲各在一边,帮父亲整理着衣服和仪容。父亲是个极看中内在也极看中外表的人,他一定不希望自己离开病榻的时候衣冠不整。
触及父亲瘦得皮包骨的手掌,杨九郎像是触电般不禁缩了缩指尖,低垂的眸中透着十分的心疼。原本正合身的衣服如今套在父亲身上却整整大了一圈,宽松的像是套在了骨头架子上。枯瘦的身躯挣扎着撑起整件棉衣,在母亲的搀扶下坐在了一旁的软塌上,杨九郎很细心的从身边的躺椅上顺过一条毛毯盖在父亲身上。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杨九郎还未来得及回头去寻声音的主人,便听闻“嘭”的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木地板上。
回过头来的杨九郎“噌”的从半蹲到站起,一声惊呼出口,话音未落他便已半跪在地板上,将张云雷的半个身子从冰凉的地板上扶起,小心地呵护在自己臂弯中。他伸手探了探张云雷的额头,足以烫手的体温着实教他愣了一愣。直到母亲过来他方才抽回了游走的神识,一面打横抱起张云雷,一面让管家去请大夫。
杨九郎缓缓褪下张云雷穿在外边的大褂,只留下一套亵衣亵裤,小心翼翼地将人儿塞进了被窝。依母亲所说,他打了一盆了凉水,将浸湿的毛巾拧得微干,轻轻地贴上他滚烫的额头。
他这才发现竟是自己忽略了张云雷,从被北平的三庆园到家门前的一个晚上,甚至到他见到了父亲,他从未正正关心过张云雷,他整个人被父亲的重病牵扯得像是失了魂魄,哪里还记得张云雷的体质本就比他弱上一些。
三庆园里接连忙碌的几天耗费了张云雷不少的心神,一路上又是张云雷替他处处打点,能想到的都教他安排得滴水不漏。
还有昨晚的大雨……他早该记起来的,那把伞根本不大的,哪里容得下他和张云雷两个人,他还记得昨晚上头顶的雨伞为他遮蔽了所有的雨水,但不记得小小的雨伞挡去了他头顶的漫天大雨,却挡不住张云雷面前冰冷的雨点。
“少爷,大夫到了。”管家领着大夫敲开了房门,望着杨九郎落寞的身影轻声提醒道。
杨九郎让出了一个身位,把大夫请到了床前。他轻轻地将张云雷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搁在大夫带来诊脉的小枕头上,又仔细地帮他掩好了被角,确定没有寒气能够侵入被窝,他方才满目忧心的退到了另一侧。
刚刚搭上脉搏的手颤了颤,大夫的眸中透着一丝的惊诧和一丝的难以置信,他复按上张云雷的脉搏,来来回回诊断了不下三遍才紧皱着眉头问杨九郎道:“这位公子受了寒气引发伤寒高烧不退,不知公子如何病的?老夫也好对症下药。”
杨九郎急忙回道:“昨天夜淋了一夜的雨,他体质本来就不好,这几天天气又这么冷……”越是想起昨晚的一切,他心里越是内疚,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拳,就是让他替张云雷受了这些伤病也好过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张云雷在床上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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