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因为我伯父才逼你回来,你让我怎么安得下心?”他微皱着眉,颇是心疼的握紧了杨九郎冰凉的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里没有外人,别憋着。”
千头万绪涌上心间,杨九郎干脆弓着背俯在桌子上,脑袋深深地埋入了臂弯中。寒夜里,四周除了隐约的虫鸣再没有任何声音,惟有桌上人儿稍稍抽搐的背影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孤寂与冷清。轻到微乎其微的哽咽声似近似远,模糊得好像前一刻还在耳边虚晃一枪下一刻就已经遥隔了十万八千里。
张云雷起身走到他侧面缓缓蹲下,像安抚尚在襁褓之中受了惊吓的娃娃一般,轻轻柔柔地拍着他的背。
心里头紧绷着的心弦“铮”一下被人拨动,过去时家里温馨的记忆好似流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还记得小时候他生病时,父亲也是这样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母亲就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扇着蒲扇唱着摇篮曲。熟悉如昨日的感觉教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唤了一声“角儿”便靠着张云雷的肩头放声大哭。
杨九郎不知他前些天受了伤,这一抱正巧不巧的碰到了他左臂的枪伤。张云雷浑身一紧,咬着牙愣是若无其事地仍由他靠着。悲痛到极致,再心细的人儿也难发现身边人细微的变化。
第三天是三庆原定的演出日子,一方面张云雷希望让杨九郎趁着这三天好好休息,一方面也是与姑娘们正式的道个歉,他不能这些花钱买了票的姑娘们白等啊。
杨九郎说什么也不让角儿一个人上台,两个人连词都没对就登了台。好几场和捧哏父亲有关的节日都被张云雷深藏起来了,他说今后不会再演这些。
前两日张云雷花了很大的心思给九涵安排三庆园的事,该考虑到的不该考虑到的他都已经和九涵商量出了好几个方案,还不至于他和杨九郎一走,凝聚了他大半心血的三庆园就会垮掉。今天这场演出算是一个小小的告别,他们此去指不定要多久才能回来。师兄弟们给他们留出了挺长一段时间,加上返场能够近两个小时。
他们演得很顺利,上得台来台下的一切只能被抛之脑后。杨九郎在台上一如既往的谈笑风生,却让张云雷瞧得心疼心酸。这一场很出乎意料的张云雷接下了九郎抛来的所有包袱,一个没落。
他们的演出说是演给观众的,可其实又何尝不是演给自己?张云雷变着法子逗他笑、哄他开心。底下的姑娘们看得真切,她们似乎也瞧出来了盘旋在小园子头顶上那一片若有若无的阴霾,仿佛整个三庆被一股特殊的氛围笼罩。她们笑着也忧心着。
返场的时候张云雷唱了好多曲儿,以前姑娘们点了没唱的他都唱了。姑娘们很懂事,在台下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起哄也没有点曲儿。
临近结束的时候,他双手合十志志诚诚地鞠了一躬,他说家里有事要离开北平一段时间,他说可能是十几天、可能是几十天也可能是几个月,他说对不起姑娘们。他替三庆园好好嘱托了一番,替杨九郎替每一个三庆园的演员给姑娘们道了歉。杨九郎红了眼眶陪着他深深地鞠躬……
他们赶到医院时,医院里的人说杨九郎的父亲已经出院回家了。杨九郎和张云雷找到了当初的那个为父亲做手术的医生,询问之下才明了原来母亲也已经知道了父亲的病况。双方商榷后母亲决定带父亲回家,家里的环境好,也许还会有奇迹发生不是?至少留个念想也是好的,让父亲开开心心的。
杨九郎的家原本是在北平的,后来因为战火搬了出去。不过家底还算厚实,在外地买了一座两层的别墅。父亲母亲不习惯有人伺候,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就留了一个管家。
老两口在家里听曲儿、做饭,没什么冷清的,反倒是乐得自在。只是近些天来父亲重病,母亲一个人操心这儿操心那儿,鬓边的白发是愈发明显了。管家也劝母亲买点下人进来,可父亲的医药费昂贵,整个家几乎已经被掏空了,哪来多余的钱去请什么下人?
张云雷的伤一直没有好全,整天整天的忙活三庆园的事物和演出,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身体上。伤势反反复复,好不容易结痂了却教他不小心给挣开了。
杨九郎日日忧心家事本就心头烦闷,再加上张云雷刻意的嘱托,他一直都不知道张云雷受伤的事。也不怪他,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任谁都会六神无主的,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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