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你看。”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九涵捧着整理成册的账本递到张云雷面前,他神色有些犹豫,看得出这是他考虑良久后作出的决定。
张云雷挑眉看了眼九涵,顺着他的手翻开了账册。账册上记录着他们这个戏班子一路上的收入支出,原先一直都是由九涵管着的,今日他把账册递到张云雷的面前定是账册上出了问题。他仔细瞧了一遍今日的各项支出,英眉微皱,轻轻合上了九涵手中的账本。
“我们还有多少大洋?”他半垂着头问道,阴影下,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却定然是不甚好看的。
九涵犹豫了片刻,拿手比了个三道:“五文钱一张的票还抵不了茶水钱,后台十几个人都不够分的。”
也是啊,后台这些人都是要发月钱的,一路巡演过来就说好了在三庆园先结了头几个月的月钱。一路上的花费虽然已经十分节省,却也没省下来多少大洋,郭先生也没有太多的大洋给他们当盘缠,全靠带队的班主领着演出来养活他们。
原本勉强够用,哪想张云雷不愿意首演占街坊们的便宜,开了低价又免了茶水点心钱。其实他用不着这样,照价收钱便是,可张云雷说人家拿钱买票是看得起他们这些演员,如果不满意也用不了多少钱,权当是买个教训,若是满意了三庆园在北平算是定下了一匹老观众,首演总是要吃点亏的。
“你先别告诉他们,翔子那儿也瞒着,明天不是还有两场演出吗,你和他们说演完明天的就发月钱,都是师兄弟别亏待了他们。”张云雷摩挲着指尖的折扇,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往外蹦着。
九涵皱着眉头收回了账本,有些丧气地道:“如此一来,我们日常的吃食、生活都会难以为继,师兄弟们敬重师哥,只要师哥开口师兄弟几个都会帮着三庆园渡过难关的,师哥又何必委屈自己?”
“师父把三庆交给我,我不能让师父失望。”张云雷抬起头浅浅一笑,摆手道,“去吧,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筹钱一事谈何容易,在北平人生地不熟的,他们又是刚刚定居三庆园,没有人脉没有经济来源,什么都没有,唯一就指着演出来温饱生计。师兄弟们都是一家人,要说一起省吃俭用帮着三庆园渡过难关是没有问题的。可张云雷是班主,和郭先生不仅是师徒更有一层亲戚的关系,他得照顾这个戏园子啊,他得照顾他的师弟们啊。
郭先生传下来的规矩,小园子演出七天一场,乱世里也要考虑到百姓们的需求啊,就算园子里撑不下去也不能多拿了街坊邻里的钱。
干这一行的很少有人说他们是说相声的,反倒是说戏子的更多。戏子是个什么词?无论在前朝还是在眼下,都是个极卑贱的身份,混得一口饭吃便不错了。郭先生说了,得有骨气。戏子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只要心底里不把自己当戏子,那就不是戏子。
张云雷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瞧了瞧铜镜中的自己,伸手轻轻揉着有些疼的太阳穴。小时候无论有什么事都是师父给他兜着,倒仓的时候他离开师父出去找生计,什么都干就为了活着。现在一个人守着三庆园这份家业,他终于明白师父那时候是多么的不容易。
快一点了,下午场和上午场差不多,都是张云雷先上台唱上一曲,最后再由他和杨九郎说一段相声攒底。其间几组说相声的师弟是上午场没轮上的,也正好教上午场的师兄弟歇一歇,找找台上的不足之处。
三庆园的首演算是圆满结束了,街坊们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不喜欢的却也不反感小园子的存在。比起相声,好些人更喜欢的是张云雷开场的唱。
只是第二日按照张云雷的意思,票价依旧是五文,不涨一分,这两天是积攒观众的最佳时机,不能因为小园子的生计就破了规矩。可如此一来,小园子的亏空是更加厉害了。九涵的意思是省些茶水点心,但张云雷没答应,说好这两日都是低价票,三庆不能在这个时候坏了名声。前头几个月一定要挺过去,他仿佛已经看到只要过了最艰难的几个月,后头便是晴空。
张云雷:戏子多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