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有些难过,要挨到第一场正式的演出还有六天,眼下三庆园真真是手头拮据,撑一撑到勉强能够撑到第七天的演出。可捉襟见肘的三庆园不能在这个时候就给班子里的成员带来这么个噩耗,大家奔波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到了北平有了安稳的生计。大家伙都要置办用具,哪能拿兄弟们辛苦赚来的钱。
心情烦闷的张云雷跟九涵打了个招呼便出去了,杨九郎和几个师兄都在忙着小园子里各项琐事,没瞧见张云雷离开,张云雷也没让九涵告诉他们,就说了逛一圈回来。
北平的街头并不太热闹,和郭先生口中繁华的京城根本搭不上边。街道很宽,两旁有不少推着车的小摊贩,都是些小摆件没什么价值,也不怎么好看。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商客,为数不多的老百姓拿着铜板在小摊前买点青菜大米,倒是乞丐更多些,可在这“荒凉”的北平街头,他们也乞讨不到什么。
张云雷穿着件灰色的大褂慢慢悠悠的走在街头,他双手背在身后,手上拎着把合起来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灰色的大褂在人群不显眼,可他那副精致的容颜却还是教不少人驻步回头。
他听得见人群中有好些人说他是戏子,啐唾沫的声音他几乎都能听见。三庆园子在北平开了不过两天就传遍了街头,不知是该庆幸呢还是该叹息。有人骂得很难听,说什么一个低贱的戏子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也有人说他不知羞耻,像青楼女子一般到大街上卖面相……
各种各样的说辞都有,张云雷听得很真切,他笑了笑,将那些难听的措辞抛之脑后,依旧不急不慢的信步着。他从小就喜欢唱,唱曲、唱戏,什么都唱,拜了郭先生为师后唱得就更广了。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三百六十行哪一行是十全十美的?
哄闹的人群也不敢在街头闹事,随口说几句过了过嘴瘾子便是了。
穿过西街便是比较僻静的小巷子了,说实在的,北平市里的环境的确不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北平曾是四朝的都城吧。今日里天气不错,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时而迎面扑来凉凉的徐风,正好缓一缓头顶高照的艳阳。
“欸,听说你唱曲儿唱得不错。”有个女声从张云雷的背后传来,字里行间很显然是瞧不起他,骨子里就透着一股蔑视。
张云雷皱了皱眉,还是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朝她颔首道:“在下张云雷,不知夫人有何指教?”他多少是猜到了一些,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他绝对是听都不愿意听的,直接让九涵帮忙打发了就是了,可眼下——情势所逼。
妇人约摸五十来岁,身上穿金戴银的,还撑着把画工精致的油纸伞,她留了一头披肩且微卷的棕发,一面拨弄着指甲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过三天是我家先生的六十大寿,既然你戏唱得不错,三天后我会派人去三庆园接你来唱堂会。”她“哦”了一声,又有些鄙夷的道,“你们刚来北平人生地不熟的,这样吧……只要你唱的让先生满意了,我就给你开十个大洋,怎么样?足够你们用的了吧。”
张云雷舔着有些干涩的唇,这个价格很诱人,三庆园只要维持一两个月便能有回旋的余地,今日他所做的决定很重要。
他若推了三庆大不了人走茶凉,可北平这儿一直是郭先生挂记的地方,他们这一行要想壮大起来,像北平这样的省市少不了分行。说到底其实差他一个不差,张云雷在北平待不下去,郭先生这么多徒弟总有能够胜任的。
这事儿是他从郭先生那儿挣来的,一则是了却师父的挂念,一则也是免得师兄弟再来遭罪。他在郭先生门下排行老二,头上本是有个大师兄的,大师兄离开了之后他便是最大的师哥了,多少要帮衬着师弟一些。北平的事儿他来处理就是了。
“好。”张云雷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这一场几乎是“天降甘霖”的堂会。
妇人晃了晃戴在指尖的金戒指,撑着油纸伞转过身去,那金戒指在艳阳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也不知妇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折射出的金光正巧不巧的划过张云雷眼前,她走出了好几步,又好似恍然大悟了什么般头也不回的道:“忘记告诉你了,我家先生姓陈,就是羊口巷的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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