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太后病逝同年,匈奴的军臣单于也去世了。军臣单于的弟弟伊稚斜篡夺了王储于单的王位,自立为伊稚斜大单于。
伊稚斜是一个凶残狡猾的敌人,比他的兄长军臣单于和先王储于单都更有野心和魄力,也正是如此,他才能获得匈奴臣民的拥戴。匈奴没有汉朝的繁文缛节,伊稚斜单于继位后,迫不及待地对汉朝进行了大规模反攻。
他是荒野上一匹隐忍蛰伏的狼,终于等到了露出獠牙的时机;他是草原上一只凶残雄健的鹰,终于有朝一日得以张开双翅、伸出利爪。
从元朔三年到元朔五年的两三年时间里,匈奴的铁骑多次越过长城,侵犯汉朝的边邑。骑兵挥舞的刀刃掠过塞外朔风,呼呼作响,他们一面纵马,一面肆意吆喝,充斥着原始的野性。手无寸铁的汉朝边民在匈奴人手中只是待宰的羔羊,一批批珠宝丝绸,金银财物,人口牲畜被劫掠到匈奴。
在皇太后的服丧期间,刘彻一直在忍。他足不出宫门,可从边关飞来的檄文里他看到了尸殍遍野、血流成河,看到了匈奴的贪得无厌,野性不改。终于,在元朔五年春天,他要再次展开反击了。
“卫青,匈奴的右贤王屡次侵扰朔方。朕这次拨给你三万精骑,你能把右贤王拿下吗?”
“皇上,打下右贤王需要一个‘快’字。自从河朔地区收复后,我汉军的战线向前推进足足六百里,但即使如此,长距离行军还能保持战斗力,一个骑兵需要三匹战马轮换。”
“马匹你不用担心。你尽管放手去打!”
这一年,刘彻一共派出了十多万兵马。车骑将军卫青率三万精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俱出右北平。兵分三路,以卫青为主,苏建等人一路作为后续支援,李息一路作为牵制。
彼时,右贤王的王庭距高阙六七百里。右贤王在这片水草肥美的草原上盘踞了多年,其亲信各小王、姬妾都在这里。右贤王接到了汉军出兵的消息,不以为意。
卫青率部赶到高阙后,便下令丢下所有的后勤辎重,只随身携带一天的口粮。
“我们大规模出兵,右贤王不会不知道消息。右贤王兵强马壮,不可让他们以逸待劳。所以我们必须星夜疾驰,打他个措手不及!”
卫青所料不错,他的出兵时刻正值右贤王防守松懈之时,右贤王的大帐内仍是一片饮酒作乐的景象。汉军一路不停歇,北方的疾风将马蹄扬起的沙土吹在脸上,有些刺痛。卫青回想起从前有一日同公主打闹时,她的长发拂在自己脸上,也是这般痒痒酥酥带着刺痛的感觉……
咳咳……征战在外怎可胡思乱想。他暗暗在心中对自己军法处置一番,又敦促骑兵谨慎快速行军。
深夜,当卫青率部靠近了右贤王的王庭时,只见到一些醉得东倒西歪的守军。远处的一顶顶帐篷里灯火昏黄,隐约传出女人的歌舞声与嬉闹声。卫青脸上坚毅冷峻的线条舒展了一些,他胸有成竹地传令发起攻击。
从天而降,无边无际的汉军黑压压的一片,急速移动的影子淹没了草原,呼啸而来的喊杀声惊碎了匈奴帐内的春宵美梦。自以为是的右贤王直到卫青的铁骑攻入才如梦方醒,他带了百余精锐随从仓皇而逃,留下整整一个王庭成了卫青的战利品。这一役,俘虏了右贤王的小王十多人,王庭男女一万五千多人,牲畜上百万头。
虽说这一仗速战速决,打得十分顺利,可这背后的个中艰辛,只有将士们切身体会。刘彻深知卫青为了这闪电奔袭的战术,磨砺了多年。在卫青的大军尚未班师还朝,刚刚回到朔方军营时,皇宫的特使便持着大将军印到了。
拜卫青为大将军,加封食邑八千七百户。从此汉军所有将领,皆为卫青指挥调度。大将军之位,权职在丞相之右,是刘彻组建的内廷之核心。
“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军营中的将士们听到这一好消息,自发地为这位青年有为的大将军欢呼喝彩,他们脸上掩饰不住笑意,眼睛中闪烁着崇敬和爱戴。自从卫青横空出世以来,汉军便是剑锋所指,无往不利;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彻底扭转了面对匈奴强敌时的败局。他带着将士们打出了汉朝的志气、勇气和喜气,他又是非常体恤士兵,除了他,还有谁可担起这大将军一职呢?
卫青听着山呼雷动的声音,心潮澎湃。他儿时瑟缩在羊圈里曾经做过的梦,在他而立之年如今终于实现了。没有人再取笑他是依靠姐姐上位了,他从此会用他的功业保护姐姐和外甥。捧着沉甸甸的大将军印,这是皇上的信任和决心……
“吾皇威武!汉军威武!”卫青面向众将士,带头呼喊道。
“吾皇威武!汉军威武!”震天动地的呼喊声响彻校场,久久不息。
朝廷的庆功宴前,刘彻特意传旨,嘱咐卫青带着夫人与三个儿子,卫青不明就里,便是遵旨照做了。这些年,凭儿给卫青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卫伉已经满地跑了,次子卫不疑和三子卫登也在牙牙学语。
刘彻在宴席上对新封的大将军赞美一番,便宣卫青的三个儿子上殿。几个小娃娃或是由母亲牵着,或是由奶娘扶着,跪在天子脚下。
“卫大将军劳苦功高,朕封卫青长子卫伉为宜春侯,次子卫不疑为阴安侯,三子卫登为发干侯。”
卫青愣住,连跪在下面的罗凭儿也觉得这从天而降的封赏太过,不知该不该磕头谢恩。
“怎么,还不快快领旨?”
“臣请皇上收回成命!”卫青上前跪拜道。
“君无戏言,你怎能让朕收回?”
“启禀皇上,臣三子俱在襁褓中,寸功未立,岂能接受皇上的封赏?”卫青的话语充满诚意和忠心,“臣斗胆请皇上将这封赏给予前线将士,他们在战场浴血奋战,更应当受到赏赐!”
“哈哈,卫爱卿一片忠心,又体恤将士,朕很高兴。”刘彻满意地笑着道,“你放心,诸将士的功劳朕不会忘,而朕给你儿子的封赏,大将军也无需推脱!”
皇上把话说道这份上,卫青一家也只得伏地谢恩。
此后,刘彻封护军都尉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为龙頿侯,公孙贺为南窌侯,李察为乐安侯,校尉李朔为涉轵侯,赵不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皆赐爵关内侯。
卫青进宫后,刘彻嘱咐他去看望卫子夫,卫青也思念姐姐和外甥,便欣然应允。他跟着刘彻来到椒房殿,正见霍去病在逗年幼的小刘据。
霍去病离了卫青的管教,刘彻又十分骄纵他,他在皇宫里过得逍遥自在。见了舅舅和皇上到来,他便大声道:“皇上,我舅舅又给您打了胜仗,您什么时候也让我上战场啊!”
“战场是那么好玩的吗?”刘彻的话语里满是溺爱。
霍去病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漂亮的牙,他的笑容里充满少年的自信和豪气,“皇上放心,臣早就准备好了。”
“那好,下次你舅舅出征,就让他带上你!”
“谢谢皇上!”
卫青也谦恭地向刘彻道谢,感念他对霍去病的栽培。
“哈哈,朕就喜欢霍去病这股子闯劲儿!”刘彻兴致正好,他又抱起儿子说,“今日父皇和表哥教据儿蹴鞠好不好?”
刘彻在私下里仍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他抱着一个小孩子,身后跟着一个少年,三个人出了椒房殿。椒房殿里只剩下卫青姐弟两人说话,卫青便把皇上封赏一事讲与姐姐。
“皇上这次一口气封了我的三子为侯,可我这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卫子夫蛾眉轻挑,偏头看了看门外的皇上,轻声说:“皇上如今正是倚重你呢,这些封赏倒也不为过……只是日后恐怕再也没有封赏的余地了……”
她这些年做了皇后,也就不仅仅是一门心思伺候皇上了,卫子夫更多地开始揣摩皇帝的心思。
“姐姐说的有理。”卫青那张年轻的俊脸上浮现出老成持重的模样。
“你日后打仗更是要万般小心,不可差池。”卫子夫嘱咐弟弟,“皇上可是个大有为之君,从前那窦婴、田蚡,哪个不是被皇上玩弄于股掌之间?别看他如今格外恩宠咱们卫家,还是要居安思危啊!”
卫青听了姐姐的想法,此后愈发谦恭谨慎,他更是嘱咐家人,不可骄奢淫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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