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对乌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或许是存心讨好,也或许是出于畏惧,他未曾做半分抵挡,顿时被踹了个狗啃泥,却是吭也没吭一声,立刻又一骨碌爬起来,再次规规矩矩的跪好,双手抱着脑袋,怯怯地偷瞄着楚暮白。
楚暮白拉着我坐下,端了桌上的茶盏递给我,待我灌了一口后他又接过去放下,余光这才扫向乌骓。
小影“还探到了什么?”
乌骓一下子愣住了,表情看起来有些懵,眼见楚暮白不悦地眯了眼,乌骓身子一抖猛然反应过来。
乌骓(魑魅):“我,我再去探…”
随着紫光一闪,话音都还未落,眼前已经没了人影。
呵…
我瞬间被气笑了。
这个孽畜…打架倒挺厉害,可是让他探个路,竟这般…也不知是真的不擅长,还是在敷衍了事…
起身走到门口,举目远眺,一切都被遮蔽在黑暗之下,模糊地看不清楚。
凤舞山庄…
上古法阵…
显然是用来对付我们的…
也或许…
是用来对付我的…
他们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又是玄骨钉,又是尸傀,就是要引我过来…也许单翼正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才故意以身涉险…
他在用自己的命给我以警示…
而我…
我万不该,万不该一时心软,贸贸然就做出了决定…
我该更谨慎一些才是…
手被轻轻握住,楚暮白站在我身旁,静静地看着我,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他所有的想法。
可是,单翼现在生死未卜,我怎么能不担心,又怎么能不自责。
虽然按照乌骓的说法,那法阵只有原本十分之一的威力,然而我根本不清楚那所谓的十分之一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更何况对于乌骓的话,我委实已不敢尽信。
豆大的雨滴骤然落下,来势异常凶猛。
赶在雨落下之前,七七带着暮枫和司城回了客栈,三人是瞬移回来的,可能没想到我和楚暮白会堵在门口,三人在我们身前愕然刹住脚,结果没能避免被雨落了一脸。
我忙拉着楚暮白让开路,三人相继进了客栈,暮枫低着头走在最后,经过我们时脚下顿了顿,低低地唤了声。
暮枫:“阿姐…”
小影“嗯,累了吧,快坐下来歇歇。”
那般乖巧的样子,让我忍不住伸出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他抬眼看过来,眸子里缀满了星光和笑意。
暮枫:“不累。”
只片刻间,外面已是暴雨如瀑。
除了声势浩荡的雨声,耳中便再听不到别的声响,就连面对面交谈也似隔着层什么,让人不觉生出了不真切的恍惚感。
不对…
这雨声不对…
心头一惊,我急忙扭头去寻楚暮白,却看到楚暮白祭出了东皇,一串铃铛转瞬合为了一个,在半空中暴涨成碗口那般大。
“当…”
一声响,神思恢复清明。
“当…”
再一声响,耳边雨声陡然减弱。
“当…”
三声过后,众人压抑的呼吸声自客栈各处传了过来。
吊起的心落回实处。
我觉察得出,楚暮白又如何觉察不出。
不由冲楚暮白弯了唇角,楚暮白眸光微闪,抬手收了东皇,然后将恢复原状的东皇挂在了我的腰间。
小影“你收着…”
楚暮白抬眼,目光投过来,晦暗不明,我便不再坚持。
小影“来人借雨势隐在暗处,擅控水、摄魂,我们现在很有可能已经陷在了他的法阵中,怕是不好对付。”
一番话说完,突然便是一声惨叫,在客栈后院,众人脸色一变,立刻有人往后面跑去,我急声道。
小影“不要出去。”
小影“外面的人全退到屋子里来。”
可还是迟了。
惨叫声接连响起,短促而凄厉,随后一具具温热的躯体撞破窗户被丢了进来,目眦尽裂,已是气息全无。
我看着他们,止不住浑身颤栗,眼前倏然被血色弥漫。
宵小鼠辈…
焉敢如此猖狂?
楚暮白揽住了我,将我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胸口,掌心贴在了我的后心上,我用力抓着他的手臂,眸底翻滚的红雾慢慢褪去。
楚暮白:“交给我。”
楚暮白低声道。
我点头。
小影“好。”
从楚暮白怀中退出来,一时怒火攻心牵动了伤口,钻心的疼痛让我的脸色很不好看,事实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云飞:“公子,北辰还在外面。”
云飞走近了两步,声线略显不稳,面上是少有的冷然,司城也走了过来,眼睛里往外冒火,恨不能将牙都咬碎了。
司城:“让属下去把他接回来。”
小影“不行。”
就凭他,根本走不到对街,出去无疑于送死。
七七:“灵女大人,南山君,我和宫十三去。”
听到七七如是说,隐在暗处的宫十三立刻闪身站在了她的身旁。
他们两个原是净门使者,隶属人字一支,修为方面并不算拔尖,作为使者,只要入世能自保就行,他们比云飞几人自是强出许多,可是于敌人而言差的却不是一星半点。
小影“外面所有的人都被杀了,却独留下北辰,你们就不想想,是为什么?”
我无奈道。
云飞:“他…是故意留下北辰,好以他为饵,引我们出去…”
云飞缓声说,压低的嗓音里透着沉闷。
呼吸声陡然加重了几分,司城盯着云飞,鬓角处两道青筋暴起,眼角被怒火燎得通红,冷峻的面容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司城:“难道…就放任他在那里等死…不管了…”
小影“当然要管。”
我斩钉截铁地道,转而看向楚暮白,北辰跟了他多年,佟叔和他早已将北辰视为心腹,他虽然面上不显,但我知道,他定然比我更在意北辰的生死。
楚暮白漠然站在那里,眼眸中俱是冷冽的寒意,若非顾忌着我,四周的空气怕是早就被冻结了。
小影“怎样?”
我轻声问。
许是对方的修为在我之上,也可能是损伤的灵脉尚未修复的缘故,我的灵识出了客栈便被无形的阻力挡住。
而楚暮白的冰灵根与水同源,按理说在雨中更占优势,敌人一心想诱我们出去,也不知究竟打的什么算盘,着实狂妄至极,可笑至极。
楚暮白:“不足为惧。”
楚暮白薄唇轻启,平淡的语气一如往昔,却又似含了讥讽。
心中顿安。
小影“那么…”
楚暮白:“等。”
小影“等?”
我又不明白了。
看到我脸上明晃晃的疑惑,楚暮白眸底的冰雪现出些微消融的痕迹,唇角突然勾出一抹极浅的弧度。
楚暮白:“来了。”
来了?
谁来了?
我刚想问,一声惊雷乍然响在头顶,震耳欲聋,因未曾有所提防,我被吓了一跳,险些蹦起来。
惊雷不绝,一道接一道,落下处还隐隐伴着火光,仿佛要将眼前的黑暗撕破般,我清楚地感觉到空气里的震颤,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雨幕已然扭曲得不成样子。
惊魂未定中瞥见楚暮白一脸淡定,眉眼间的冷厉又消减了些,他缓缓伸出手在我面前摊开,掌心符印流转,牢牢锁着一道灵契。
难道…
是乌骓…
火光越来越盛,半边天都被烧红了,火光中隐隐还有剑气纵横,纯正霸道的天罡剑气。
千尘他们也回来了。
看样子,他们是想从外面把法阵强行破开,可是他们如此做,很容易就会伤及周边的百姓,简直是胡来。
楚暮白:“莫担心。”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我看向楚暮白,勉强扯了扯嘴角。
嫱芜行事有时候的确让人很无语,但到底还是有分寸的,相信她门下弟子也当知道,何可为何不可为。
“轰隆隆…”
一阵巨响,伴着接连的爆破声,大地都跟着颤了颤。
法阵还真的给他们破开了。
雨戛然而止,乌骓踏着焚天火焰,龇着粗长的獠牙,身高数丈,面目狰狞,宛如从地狱中逃脱的恶鬼。
眼前被火焰映得亮如白昼,原本藏匿在黑暗中的人无所遁形,但也可能是因为太过惊愕,以至于都忘了做出反应,也不怪他,即便是已见过乌骓真面目的我,此刻一颗心亦犹如坠入了云雾里,没有一丝着落。
乌骓从天而降,血盆大口一张,却是把那人直接给…
给吞了…
吞了?
我一个趔趄,内心刹那间似经历了一场山崩海啸。
楚暮白急忙揽着我坐下来,冷白的脸上神色复杂,也是难看得很。
千尘:“灵女大人,南山君。”
千尘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客栈内,随后是若初和子芩,若初揽着妍儿,妍儿歪在她肩头昏沉沉地睡着,其他人守在了客栈外面。
我起身迎上去。
若初:“中了尸毒,已无性命之忧,但醒过来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灵女大人无需担心。”
若初轻声说。
小影“好,辛苦你们了,带她去楼上休息吧。”
若初:“是。”
七七上前相扶着,三人瞬移上了楼。
乌骓化为一道紫光飞了回来,落地又变成了孩童的模样,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打了个饱嗝,看向楚暮白的目光里依旧带着小心翼翼。
胃里抑不住一阵翻涌,我快步过去,伸手抓住他一只脚把他倒提起来。
小影“吐出来,给我吐出来。”
楚暮白跟过来,一手扶着我,另一只手微一使力,将乌骓从我手中拿走,丢回到地上。
楚暮白:“小心伤口。”
我倚在楚暮白怀里喘着粗气,乌骓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触及到楚暮白冷寂的目光,身子抖了抖,然后嘴一张,竟真的把那人又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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