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五十三、都护府

小影“暮白…”

我讨好地晃着他的袖子。

楚暮白神色不动，眼眸中黑沉沉的，仿佛极地的夜，让人透不过气。

心头一紧，我突然就说不出其它的话了。

楚暮白：“卿卿，你可知…你每次睡着时…是何模样？”

低低的声音漂浮在风中，楚暮白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抹悲戚，极夜被暴风雨侵袭，他紧盯着我，破碎的眸光中映满了难抑的惊惧。

楚暮白：“我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听不到你的心跳，摸不到你的脉搏…你冷冰冰的，我怎么暖都暖不热…我，我很怕…怕…你会醒不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直白地展露他的情感。

小影“暮白，我…”

楚暮白突然将我拉入了怀中，用力地禁锢着我，甚至都将我勒疼了。我清楚地感觉到由他身上传来的颤栗，他落在我耳边的呢喃声竟似带着哽咽。

楚暮白：“…我宁愿伤的是我…躺在那里的也是我…”

一瞬间，我疼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心中更疼。

我抬手反抱住了他，在他紧绷的脊背上一遍遍地安抚。

小影“我错了，我不该任性的…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总是让你为我担心…”

小影“…对不起，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小影“…真的不会了…”

片刻后，楚暮白才松开了我。

看着他泛红的双眼，和他眼底的那一抹水光，我忍不住捧住了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一点一点，温柔地描绘。

楚暮白身体一僵，显然没有我那般厚的脸皮，嫱妩就在旁边站着，还有乌骓，还有那么多远观的净门弟子，他虽然没有抗拒，却也没有回应，只任由我为所欲为。

我很快便收回了手，看着他清隽面容上的那一抹绯色，一颗心在胸腔内疯狂鼓噪着。

果然…

还是他脸红的样子更得我心…

嫱妩虚捂着脸，我看到她指缝间的白眼，很自觉地没有去招惹她，拉着楚暮白又进入了观澜阁。

小影“梵音，把各大世家的资料给我。”

屈指在通天宝鉴上敲了敲，随着清脆的声响在殿内散尽，两个卷轴挟着银芒飞了出来。

楚暮白一抬手，将卷轴收在手中。

嫱芜：“你想和各大世家联手？”

嫱妩在我身后问。

小影“我现在还不确定他们究竟有没有过来，或者来了多少，都有谁，不过未雨绸缪，先了解一下总没有坏处，何况我们已经太久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了…”

我说，尽量用轻松的语气。

嫱妩扯着唇角，清亮的眸中划过道道流光，神态恣意潇洒到极致。

嫱芜：“流桑用不着依仗旁人，净门虽不及先前鼎盛，但门内弟子没有一人是庸人废材，你不要小看了他们。你们先行一步，我这边找好了人，便立刻赶去与你们汇合。”

我并不怀疑她所说的话。

小影“好。”

嫱妩转身，我忙又道。

小影“对了，等你到了那边，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

嫱妩摆了摆手，身影瞬间消失。

乌骓还跪在观澜阁外面，我和楚暮白径直从他面前走过，看也没看他一眼。

眼见我们走远，乌骓慌忙化为一道紫光追上来，尚未触及楚暮白的衣襟，便被楚暮白冷声喝止。

楚暮白：“滚下去。”

紫光肉眼可见地抖了抖，然后再一次变成了孩童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跟在楚暮白身后，间隔着三步远的距离。

哼…

胆敢算计楚暮白…

连我亦是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出了传送阵，一抬眼竟看到十余名身穿白蓝云海纹服的净门弟子等候在那里，领头的是地支大弟子子芩。

子芩：“灵女大人，南山君，奉师尊令，恭候调遣。”

眼下凤舞山庄情况不明，但敌我之势已成定局，若一旦交上手，仅凭我们带去的那几个人，怕是很难应对，嫱妩的顾虑不无道理，我们需要人手。

扭头看向楚暮白，楚暮白自然也想得到。

楚暮白：“随我们去苍石镇。”

子芩：“是。”

那些净门弟子虽然还未习得御剑飞行，但所幸苍石镇离得并不太远，而且他们的修为也都不低，不是云飞几个刚入门的新人所能比的，一路上始终追在我们身后。

乌骓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他竟能跟得上楚暮白御剑的速度，甚至毫不费力。

我们在苍石镇外落下不久，子芩领着众人也都赶到了。

宫十三：“灵女大人，南山君。”

一道身影瞬移而至，衣袂在薄薄的烟尘里飞扬。

小影“宫十三？”

宫十三：“客栈外有人监视。”

我没想到对方的速度竟这么快。

难道…

真的早就被盯上了…

从我们离开归去楼的那一刻，便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们，原本还以为是我的错觉，现在看来…

是我低估了他们。

我看向楚暮白，楚暮白轻轻握了握我的手。

楚暮白：“无需理会。”

淡定的语气仿若拂面的微风，瞬间让我也跟着镇定下来。

小影“你也觉察到了？”

楚暮白：“嗯。”

小影“那我们现在…”

楚暮白清冷的目光扫向宫十三。

楚暮白：“还有什么？”

宫十三立刻道。

宫十三：“千尘师兄传回消息说，他们已经找到了妍儿师姐，只是妍儿师姐受了伤，而且周围还有人在追捕他们，所以他们暂且躲避了起来，可不必为他们担心。”

我如何能不担心。

千尘的修为我很清楚，能迫使千尘躲起来，他们怕不是遇到了尸傀…

楚暮白：“他可有说躲在何处？”

宫十三：“只说在北边。”

楚暮白看向子芩。

楚暮白：“去把他们带回来。”

子芩：“是。”

小影“等一下。”

我掐了个法诀弹给子芩。

小影“千万要小心，见到若初立刻给她，可能会用得上。”

子芩：“是。”

待子芩他们离开后，我和楚暮白缓步往镇子上走，宫十三瞄了眼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的乌骓，错后半步跟在楚暮白身旁。

宫十三：“还有一个人，已经在客栈里等了小半个时辰。”

小影“什么人？”

宫十三：“云汐竹。”

云汐竹？

云夫人。

脑海中现出一道优雅的身影，自从上次在百卉谷一别后，已经有三个多月不曾见过她，就连天下盟内乱，原平一家被困小莲子山数日，她都没能赶去搭救。

妍儿说她隶属于官家…

那么她此刻跑来这里找我们，难道是为了近日江湖上的连番血案，莫不是朝廷把这件事派给了她。

阳光透过枝叶略显斑驳，碧空如洗，蔚蓝中透着淡淡的黄。

一阵风过，红叶萧萧，秋意渐浓。

云夫人就坐在客栈的大堂内，客栈本不大，大堂装饰的也很是简单，但云夫人安然坐在那里的模样，却像是处于最华丽的暖阁里，说不出地优雅矜贵。

云夫人：“林姑娘…”

看到我们进来，云夫人立刻起身相迎。

楚暮白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与她错身而过，径直走到窗下我们早上坐的那个位置。云飞就站在桌子旁边，给楚暮白沏了杯茶水，然后又沏了杯放在旁边。

我迎上云夫人清澈的目光，她拉着我的手言笑晏晏，对楚暮白的漠视和无礼丝毫也不在意。

云夫人：“上次匆匆一别，我心中甚是挂念，今见姑娘安然无虞，我方心安…”

我没心思与她寒暄，直接了当地问。

小影“夫人怎会来此？”

云夫人眼波流转，软软的嗓音说不出的娇媚，又透着一丝撩人的慵懒。

云夫人：“姑娘应该已然猜到了。”

我未置可否。

小影“还请夫人言明。”

云夫人：“近段时间，江湖门派之间频发械斗，死伤惨重，更累及无辜百姓，天家责令云中都护府列案协查，务必要将一杆闹事者缉拿法办，以儆效尤。”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都护府…

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

相当于现代所管辖区域的最高行政和军政长官，和省长、省军区司令的级别差不多，云夫人竟是为都护府办事的。

小影“夫人打算怎么做？”

云夫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云夫人：“姑娘何苦拿我说笑，我只是一介肉体凡胎，我能如何，这不是听说姑娘和公子到了此地，忙马不停蹄地赶来，以求应对之策…”

云夫人：“…何况，究竟要怎么做，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云玥跟在她身边那么久，后来又经历了奇门风水局里的黑煞，以及百卉谷一役，她自然不会对我们的事一无所知。

只是，她最后的那句话…

小影“夫人何意？”

云夫人软软的声音道。

云夫人：“姑娘想必知道，靖南侯府的老侯爷素爱结交江湖人士，与诸多江湖门派私交甚笃，天家的意思，原本是想让老侯爷查办此事，可是老侯爷不欲插手，便以日前被刺客所伤为由给拒了。”

云夫人：“天家被驳了颜面，嘴上未说什么，但是老侯爷前脚回府，天家后脚就往侯府下了一道圣旨，将此事直接压给了他的儿子。北堂游早就袭了爵，食君俸禄，分君之忧，纵然老侯爷再不愿，却也不敢抗旨。”

云夫人掩口轻笑。

云夫人：“算算时辰，那道圣旨此刻应该已经送到了北堂游的手中。”

我却笑不出。

老侯爷与冥主有往来，甚至与大司命也有往来，姬夫人与云碧山庄又是那样的关系，楚暮白更甚至曾为了我将北堂游痛打一顿…

他们定然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才不愿意掺合进来，可是结果…

还是没能躲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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