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八十九、爷看谁敢

叶舞：“影姐姐，莫听她胡吣。”

触上叶舞担忧的目光，我轻轻笑了笑，努力稳下心神。

林影“她说的是真是假，我自有办法分辨。”

九姑娘总算止了笑，眼中满含讥讽。我没有躲避，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她冷嗤了一声，自唇齿间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神秘女子：“卿卿。”

心突然跳的极快。

卿卿…

这是不久前暮白才给我起的小字，他也只在私下里叫过我几次…

她怎么会知道？

九姑娘似是很满意我的反应，目中流露出丝丝愉悦。

神秘女子：“楚暮白身边从未有过女人，也不允许女人靠近，并非他清心寡欲，也非他眼高于顶，而是因为…卿卿…”

心口处突然一阵钝痛，就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我强忍着，听她说下去。

神秘女子：“那时他还年少，刚刚接掌云碧山庄，虽然已经足够小心谨慎，却还不能做到如今这般滴水不露…我奉令前去接近他，暗藏在他的身边…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机会…他重伤初愈，又外感风寒，高热不退，神智不清，未能像往常那般将画像烧毁，我才有幸看了一眼…”

九姑娘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如刀子般刮在我的脸上，一遍又一遍，恶毒又残忍。

林影“什么画像？”

我忍不住问，话语出口，方惊觉声音里那一丝抑不住的颤栗。

神秘女子：“…卿卿…吾妻…”

喉头似乎有一抹腥甜的味道漫出。

她没有掩藏自己的心思，我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我知道，她没有说谎。

卿卿…

吾妻…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脑子里就只剩下这四个字。

神秘女子：“细细看来，你的眉眼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只是这神韵…”

九姑娘还在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心底窜出来，覆满了我的眼眸，眼前模糊成了一片，就仿佛笼了一层雾，血雾…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

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呵…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就是觉得可笑。

叶舞：“影姐姐…”

耳中有声音传进来，带着掩不住的惊惶。

我闭上眼，等翻涌的气血慢慢平息，阳光里的热度一点点洒遍全身，再抬眸时，清明的眸底蕴着冷然。

林影“说完了么？”

九姑娘猛地回过神，目中掀起轩然大波，她应该是第一次看到我那个样子，还有昭华仙子和叶舞，那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神秘女子：“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冷笑。

林影“不管我是什么人，都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划脚。”

神秘女子：“你…”

昭华仙子：“九姑娘。”

不等她发怒，昭华仙子忙拦了上来，冲着我盈盈一礼，神色间恭敬了许多。

昭华仙子：“姑娘乃我家主上之坐上宾，我等本该以礼相待，若方才有怠慢之处，还望姑娘海涵，万莫怪罪才好。”

林影“你家主上？”

昭华仙子：“不错，我家主上有意与姑娘一见，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林影“不认识，不见。”

话音未落，九姑娘已勃然大怒。

神秘女子：“我家主上岂是你说不见就不见的，我这便把你押去，看你又能如何？”

北堂游：“爷看谁敢？”

随着一声冷喝，一行人施施然走进来。

当首那人锦袍玉带金冠，通身的气派矜贵无比，芙蓉面不怒自威，桃花眼微微含煞，薄唇紧抿着，唇角冷笑连连。

此时此地，乍然看到北堂游，我还是略有些意外的，但随即已明白过来。

北堂游…鬼面修罗…冥窟…合欢派…

主上…冥主…

他们竟都是冥主的人。

昭华仙子：“见过小侯爷…”

冷眼看着众人朝北堂游行礼，神情里带着恭敬和小心，我眼中的冷意不觉又加深了几分。

北堂游却置若罔闻，径直走到我面前，桃花眼里荡起层层水波，明晃晃的仿佛要闪瞎人的眼。

北堂游：“小兔儿，谁惹你生气了，告诉爷，爷给你出气。”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突然生出一抹疲累。

林影“小侯爷还真闲…”

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叶翔，他一走进来，目光便落在叶舞的身上，隐隐含着几分愠怒，但更多的是关切和宠溺。

叶翔：“还不过来见过小侯爷。”

北堂游挥了挥手，神情里透出几分不耐。

北堂游：“不必，爷可不是为了你家的事，休要惹人误会。”

叶翔的面上顿时有些不太好看，但立刻已被他掩盖了下去，他牵动唇角，冲着北堂游抱拳拱手道。

叶翔：“小侯爷的话，在下自会转禀家父，便不在此相扰，恕在下携舍妹先行告辞。”

北堂游：“不送。”

叶翔转而看向叶舞。

叶翔：“小舞…”

叶舞跺了跺脚，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是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她还是给了她哥哥面子，走出两步，她突然又回头。

叶舞：“影姐姐…”

我笑。

林影“没事，安心去吧…有什么误会，不妨都摊开了，毕竟是一家人，他们总能理解…”

看得出，叶翔是真心疼爱她。人活一世，唯真心，最是难得。

我竟有些羡慕她。

北堂游：“小兔儿，怎么哭了？”

我…

哭了么？

指尖在脸颊上沾染到一抹晶莹。

可是…

我明明在笑的啊。

北堂游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拉着我就走，我被他拉得一趔趄，险些摔倒，他不管不顾，拽着我走了很远，我没有挣扎，任由他将我带离了那些人。

最后，还是他主动放开了我，眸底波光云影，往外渗着怒气。

北堂游：“那些疯女人都跟你说了什么？”

我揉搓着被他攥疼了的手腕，语气淡淡地反问。

林影“冥主又派了你来请我？”

北堂游一怔，随后像是被我气到了。

北堂游：“原来你以为那帖子是冥主下的，也是，你连看都没看一眼…你给爷听清楚了，是我靖南侯府请你，跟冥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看着他被气红了的眼尾，脑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影“靖南侯府？”

北堂游：“是。”

林影“为什么？”

北堂游皱着眉，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竟转身走了。

北堂游：“还是让他和你说吧。”

他？

我跟着他转身，随即看到一抹身影，孱弱，单薄，远远地在林子深处，似已站了很久。

我本不该在此处看到他的。

一怔之后，我立刻朝他跑过去，他也立刻朝我走过来。

林影“暮枫…”

我伸手扶住他，心里面充满了愧疚。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我完全顾不上他，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传给他，把他遗忘在了那个孤寂的院子里。

不管是小墨，还是他，我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长姐。

林影“你怎么在这里？”

他低着头，苍白的脸颊上泛着薄薄的一层红晕，如小女孩般娇羞憨然，目光轻轻瞟来，幽幽怯怯的，一瞬间，满天星子都在他眼中坠落。

暮枫：“我，我央求表哥带我来的…”

林影“表哥？”

我微蹙了眉，随即愕然瞪大了眼。

林影“北堂游是你表哥？”

暮枫点头。

暮枫：“我记得小时候，姑姑每年都会带着表哥到山庄内避暑，但自从我爹…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们了…”

我还在努力消化这个劲爆的消息，本以为北堂游与楚暮白是敌对的关系，谁成想非但不是，反倒还成了亲戚。

表兄弟…

呵呵…

北堂游胆敢一再地挑衅楚暮白，原来是有持无恐。

扶着暮枫寻了个地方坐下，繁茂的枝叶遮挡住了阳光，缕缕微风拂面而过，带着远山的凉意。

良久，我没有再开口。

暮枫安静地陪在我身边，也没有再开口，他一定是看出了我心情低落，目光里闪着担忧和忐忑，仿佛凄迷的夜空一样。

这个体贴的孩子。

林影“对不起，暮枫，忽略了你…”

暮枫摇头，迷离的目光从微颤的睫毛后逸出来，带着些许忧郁，看的人心里有点酸又有点疼。

暮枫：“我们…我们去侯府吧…去找姑姑…”

我看着他，他却又低了头，脸颊上染上一丝羞赧和不安。

林影“北堂游把你带出来，就是为了让你劝我去侯府？”

我淡笑着说，暮枫却立刻慌了。

暮枫：“我，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我只是怕，怕…”

我对他轻轻摇头。

林影“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暮枫偷瞄了我一眼，神情里带着犹豫。

暮枫：“表哥说，只有在侯府，冥主才不能动你，你才会安全。”

林影“冥主？”

暮枫：“你原本与此无关，他实在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暮枫涩声说，然后突然笑了笑，幽幽的目光望着我。

暮枫：“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

林影“我，我的确有些迷惑，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暮枫：“你可知我与大哥为何会疏远？”

林影“为何？”

暮枫：“因为我娘其实是冥主的属下，冥窟的杀手，是冥主派进云碧山庄的。”

我张口结舌，这样的答案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暮枫遥望着远山深处，目光茫然空洞。

暮枫：“我爹死后不久，我娘就与我爹生前的仇敌联手，血洗了云碧山庄。”

仿若一道霹雳直击我的头顶，登时将我劈成了两半，我望着他，口张了又张，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暮枫：“温柔贤淑，通情达理，和蔼可亲，善解人意，原来都是假的…一同生活了十余年的人，她一剑刺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老弱妇孺，无一例外，甚至连大哥她也不肯放过…如果不是一个黑衣人的出现，大哥只怕也，也…”

暮枫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平淡的就像在叙述一件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是最后一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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