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八十五、卿卿

我笑弯了眼，手中的布巾在楚暮白面前扬了扬。

林影“自己擦？还是叫个人来帮你？”

幽深的眸底微光虚晃，楚暮白伸手把布巾接过去，侧身避开了我的目光，默不作声地擦拭着头发。

我转过身，看着垂首立在门外的紫玉。

林影“紫玉，麻烦你再去取套干净的衣服，暮白身上的那套湿了。”

紫玉：“是。”

看着紫玉进了隔壁房间，我复转身，斜倚在窗下。

阳光很柔和，风也很柔和。

楚暮白俊逸的身影沐浴在阳光中，发丝随风轻舞，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多了些坠入凡尘的烟火气息，温柔而缱绻，美得仿佛一副画。

林影“暮白…”

我轻声唤。

眼前身影一颤，随即偏首看过来，眸子里黑漆漆的，欲将人吸进去般。

强抑着心头的悸动，我朝他勾了勾手指。

林影“过来。”

楚暮面上微微僵了僵，继而慢慢变得柔和，眼睫垂落，遮挡住了眸底透出来的光，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抬手掬了他一缕头发，凉凉软软的，仿佛丝绸一般。

楚暮白一动也不动，任由我绞着他的头发把玩，直到我的手指探向他的衣襟，并试图将他的衣服扯开时，他终于忍不住抓住了我的手，脸色古怪地盯着我。

林影“我想看看你身上的伤…而且，你不也要换衣服的吗？”

我睇着他，带着点似真似假的嗔，余光瞥向正捧着衣服走进来的紫玉。

楚暮白微皱了眉。

楚暮白：“退下。”

紫玉：“是。”

紫玉低着头，快步走过去把衣服放到床上，立刻退了出去，我都未及开口，她已经把房门也掩上了。

林影“我还没问她药在哪里呢…”

楚暮白看了我一眼，神色里透着抹不自在。

楚暮白：“伤口都已愈合。”

我不相信，轻绞了眉心。

林影“不许骗我。”

楚暮白：“不会。”

他认真的样子，让我的心头有些发热，不由挽住他的胳膊蹭了蹭。

林影“乖…”

楚暮白瞬间绷紧了身体，脸色一变再变，我咬着唇角偷笑，目中光华流转，故意拿捏着声音娇怯怯地说。

林影“公子，奴家的手不方便，烦劳公子自行褪去衣衫吧…”

楚暮白脸上最后那一丝冷漠也溃散殆尽了，暗沉沉的眼眸深处似有万千烟花绽开，一时璀璨的夺目，却又隐隐透着神秘，勾的人心里直发痒，恨不能钻进去看个分明。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脸上，氤氲了我的眼，我回过神，楚暮白离我很近，垂落的头发与我的纠缠在了一起。

心突然跳的很快，感觉一股股的热气正往头上涌。

楚暮白：“你在家中可有小字？”

小字？

是乳名么？

我摇头。

楚暮白：“我给你取一个？”

林影“好。”

楚暮白缓缓俯首过来，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

楚暮白：“卿卿…”

心里面霎时像有一道电流窜过，什么理智，什么矜持，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虽然只有一只手，却丝毫不影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我迎着他温柔的目光，在他唇边吐气如兰。

林影“我喜欢…”

第一次牵手，是我主动；

第一次拥抱，也是我主动；

本想着，第一次亲吻，怎么着也该让他主动吧…

算了…

他如此秀色可餐，让人怎能忍得住。

略带点凉意的唇很快变得温润，楚暮白反应过来后，轻轻托住了我的腰，掌心炙热的温度烫的我心头一阵狂跳，气息彻底乱了。

低着头从他身前退开，鉴于他刚才的表现，我相信佟叔之前所言，他确实洁身自好。

笑容兀自流溢，止都止不住。

林影“你，你快把衣服换了吧，又湿又凉的，穿着不舒服…”

楚暮白：“…好。”

楚暮白应了声，嗓音比平日里还要低沉，听得我的心头又是一阵火热。

抬眼偷瞄，楚暮白背对着我，发丝滑落，露出脊背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宛若一条条丑陋的虫子，带了刺一般落入我的眼中，扎的我眼睛里瞬间漫起了血雾。

我闭上眼，却抑不住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

若是我能早一些来到这里，早一些遇到他…他是否就可以少受些痛苦…

楚暮白换好了衣服，我抬起头冲他嫣然一笑，清楚地看到他晃了晃神，笑容顿时在脸上绽得更开。

林影“紫玉说这里是个道观，我听着前面好似挺热闹，四周的景色也不错，左右无事，不如咱们出去转转。”

自打来到这里，还从未出去游玩过，更别说和楚暮白一起。

楚暮白微微皱了眉。

楚暮白：“你身上有伤…”

林影“没事，我体质特殊，不管大伤小伤，恢复的都比常人快，你不用担心。”

楚暮白便也不再说什么。

因为头发还未干，他只简单地束了发，倒是多了些慵懒的感觉。

随他一道出了门，山中景色自不必多言，我们信步而行，闲看云卷云舒，楚暮白唇边敛着的一抹浅笑，比四下里的风光还要美艳。

我不由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一不留神，这妖孽就会去祸害众生。

然而待到了前殿，人声伴着凡尘的气息扑面而来，身旁那人却突然变成了冰雕的一样，丝丝缕缕的寒气止不住地往外冒，吓得所有人都对我们退避三舍，就连想上前打招呼的道士，也被他一个眼神止住。

我看着他，简直哭笑不得，而面对我的困惑，他给出的解释居然是…

楚暮白：“怕他们碰到你…”

手中紧了紧，突然就很愧疚。

我没想到…这次意外竟会在他心中造成这么大的阴影…

林影“暮白…”

拉着他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四周的高墙阻挡住了外面的喧嚣，粉嫩的花瓣在枝头随风轻曳，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馨香在空气里飘浮着。

静谧的氛围，非常适合谈话。

抬头迎着楚暮白的目光，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眸中仿佛蕴着若隐若现的星辰，神秘而莫测高深，总是紧紧勾着人的心。

用力咬了下唇角，不许自己又被他魅惑了去。

林影“还记不记得上次在云夫人的别院，我吃了她冰室里的五颗灵果，那时我是真的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楚暮白：“不会的。”

不等我说完，楚暮白就已截断了我的话，我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林影“若是换成别的人，自然是活不成了，但我不仅没事，还吸走了你的内力，打伤了原平，毁了云夫人的别院，虽然因此昏睡了三天，却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或者说我才想起来，我的身体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楚暮白看着我，没再接口。

目光柔柔地落在他的脸上，我刻意放缓了语调。

林影“就比如说受伤，常人需要十天才能复原，而我只需要一天…只是，为了支撑起强大的自愈能力，精力上自然也会加速损耗，所以，我才会时不时地陷入昏睡…身体损伤的越重，睡的便会越沉…”

林影“而这一次，灵力冲击太大，我一时抵挡不住，昏过去后，身体便自动陷入了休眠状态…在你们看来，就好像我已经…其实，只是睡的太沉了…”

看着楚暮白面上的阴郁，心头不觉一阵钝钝的痛，我忍不住又扬高了声音。

林影“也怪那个白岐，他早一点赶去就好了…而且，连我死没死都看不出来，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妄他被称为‘大人’…”

楚暮白轻轻将我拥入怀中，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就只是那样抱着我。

我安静地伏在他胸前，鼻间尽是他身上清幽的味道，他温暖的怀抱莫名地让我心安，虽然耳畔的心跳声依旧略显沉重，但我能感觉出他终于不再那么惊惶。

林影“暮白，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首先顾忌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不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也一样，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我轻声说。

手掌下的身子颤了颤，耳畔的心跳声猛然加重了几分，我听到楚暮白清冽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声线有些不稳。

楚暮白：“…好。”

良久。

四下里的声音仿佛都变得很远，只有片片花瓣静静地飘落下来。

本不想打破这份安宁的…

只是…

林影“还有一件事…”

我嗫嚅着开口，即便此刻不说，终究也瞒不住他，还不如趁早坦白的好，免得他知道后又要动怒。

楚暮白立刻已觉察出异样，目光投落下来，瞬间让我无处遁形，我讪讪地挤出抹笑，楚暮白放开了我，等着我说下去。

林影“就是…我…中了黑煞…”

楚暮白一惊，眼眸中霎时暗沉的仿佛能滴出墨来。

楚暮白：“你说什么？”

林影“暮白，你别着急，其实也没什么，我之前就中过黑煞…你可以问原平，我那时还住在他们家里，除了破晓前会疼一些，别的一点儿事都没有…”

但楚暮白显然不信，他听见了玥儿和白岐的对话，那两人对黑煞的描述，实在不能不让人忌惮畏惧。

林影“你还记得那头狼王么，你刺了它一剑，它反过来咬了我一口…他…他就是银染…他是上古白狼神兽后裔，他的狼毒可以解黑煞…他当初咬我的那一口，其实是在帮我…而且，他还是我的半个义父…”

声音转低，我苦笑。

林影“…在白岐面前，我之所以没有说，只是因为，我不信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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